地下秘密指挥中心,空气凝固如冰。屏幕上那两条几乎同步的、微弱却冰冷的异常信号波形,如同两道刻在众人心头的伤痕。雷刚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载体与核心…协议网络…”他咀嚼着老专家的话,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不再是简单的异常生物或能量残留,而是一种寄生在人类血肉中、拥有高度自主逻辑和防御机制、甚至能进行远程交互的智能协议系统!它以陈火木的残躯为节点,以阿妹的大脑为潜在核心,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冰冷的网。
“它在自我修复?还是在…扩张?”雷刚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无法确定!”老专家语气急促,“但它在保护自身‘完整性’!救护车上的平板、刚才的扫描仪,任何试图探测其核心逻辑或上传其数据的尝试,都触发了它的‘反制协议’!它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底层防御机制!而且…”他指着屏幕上阿妹的脑电监控图,虽然刚才的同步波动已经消失,但背景模式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规律性,“它的活动…似乎在增加。尤其是在受到‘刺激’之后。”
刺激?雷刚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层层墙壁,射向阿妹所在的隔离病房。刚才的扫描尝试,就是刺激!
“报告!”一名技术员突然喊道,“隔离病房内环境监测仪显示异常!目标‘阿妹’体表温度出现不明原因骤降!核心体温稳定,但体表温度在30秒内下降了1.2摄氏度!同时…房间内湿度监测异常上升,但无任何可见冷凝或泄露源!”
体表降温?湿度异常上升?这绝非正常生理现象!
“立刻调取病房内部实时高清监控!”雷刚命令。
主屏幕瞬间切换。隔离病房内的画面清晰呈现。阿妹依旧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仿佛沉睡。但高清镜头下,几个异常点触目惊心:
皮肤异常: 她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腕和脖颈处的皮肤,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正常肤色的冷白色光泽,如同覆盖了一层无形的寒霜。这正是体表温度骤降的直观表现。
呼吸凝雾: 她每一次微弱呼出的气息,在病房内微凉的空气中,竟然凝结成了极其稀薄、但肉眼可见的白色水汽!这绝非一个昏迷孩童该有的呼吸状态!更像是某种高强度运算产生的废热被强制排出体外的物理表现!
环境异变: 病房墙壁和天花板靠近病床的区域,高清镜头捕捉到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涟漪般的空气扭曲现象!这种扭曲并非热浪导致,更像是一种…能量场轻微扰动了光线折射!
“它在干什么?”雷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绝不是简单的防御!这是一种主动的能量活动!
“能量消耗!”老专家失声叫道,“它在进行某种内部逻辑运算!体表降温是核心热量被转移用于支撑高强度运算!呼吸凝雾是运算单元局部过热的物理散热表现!空气扭曲…是运算过程中散逸的微弱能量场扰动空间!”
运算?在这种状态下,它还在运算什么?!
“目标‘阿妹’脑电波频率正在发生模式切换!”技术员的声音带着惊骇,“a波、β波彻底消失!出现…出现未知高频复合波形!频率远超正常人类脑电极限!强度…正在缓慢提升!模式特征…初步比对…与深蓝协议核心数据库部分残留逻辑碎片有…低度吻合!”
它醒了!或者说,协议核心的运算单元,在阿妹的躯壳内,被彻底激活了!它在运行!它在执行某个未知的程序!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指挥中心的所有人!不能再等了!被动观察等于坐以待毙!
雷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不能再等了!执行‘围城’预案!最高等级物理隔离!启动‘逻辑枷锁’!”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
呜——呜——呜——!!!
刺耳的、与普通火警截然不同的、更加低沉而持续的蜂鸣警报瞬间响彻整个医院地下区域!红光疯狂闪烁!
阿妹所在隔离病房的外围走廊,厚重的合金防爆门轰然落下,将病房区域彻底封锁成一个孤岛!同时,病房内部的通风系统被强制切断,换气口被物理封死!环绕病房墙壁,一圈圈隐藏在装饰板后的特殊装置瞬间启动——那是高强度、多频段复合电磁屏蔽场发生器!幽蓝色的电弧在装置表面无声跳跃,瞬间形成一层致密的能量屏障,将病房内部与外界彻底隔绝!任何形式的电磁信号,无论是通讯、探测,还是可能的协议能量辐射,都将被这层“逻辑枷锁”强行阻断!
“报告!物理隔离完成!电磁屏蔽场功率100%!目标‘阿妹’生命体征维持系统由内部独立供能单元接管!外部信号已完全屏蔽!”通讯频道传来汇报。
雷刚死死盯着主屏幕。病房内的监控画面出现了剧烈的干扰雪花,那是强电磁屏蔽场对信号传输造成的干扰。但透过模糊的画面,他依旧能看到,病床上的阿妹,身体似乎…绷得更直了!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皮下的眼球转动速度骤然加快!
它在反抗!它在对抗这突如其来的物理隔绝和逻辑枷锁!
“目标脑电波形强度急速攀升!未知复合频率突破阈值!警告!目标体表温度骤降加速!核心体温出现轻微波动!”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破音。
就在这时!
“报告!陈火木医疗舱出现异常!”另一个监控屏幕亮起刺目的警报!
画面中,深度昏迷的陈火木,那只包裹着厚厚敷料的断臂残端,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挣扎!连接在残端上的生理信号采集线瞬间绷直,仪器屏幕上代表肌肉电活动的曲线疯狂跳动,远超正常范围!更诡异的是,残端敷料下方,竟然透出极其微弱的、如同脉搏般闪烁的…幽蓝色微光!那光芒极其黯淡,但在医疗舱昏暗的环境下,清晰可见!
“残端内部检测到异常高能生物电脉冲!强度超出安全阈值!与目标‘阿妹’脑电波爆发时间点吻合!”技术员的声音已经嘶哑。
节点在响应核心!它在挣扎!它在试图冲破物理的束缚,与核心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强行压制!给陈火木注射强效神经抑制剂!剂量加倍!必须阻断神经信号传导!”雷刚对着通讯器咆哮,额头青筋暴起。他不能让那个节点成为核心突破封锁的跳板!
医疗舱内,医护人员在警报声中手忙脚乱地执行命令。强效药剂注入陈火木的静脉。他断臂残断的抽搐渐渐减弱,那透出的幽蓝微光也缓缓黯淡下去,最终熄灭。但仪器显示,他的生命体征更加微弱了,如同风中残烛。
与此同时,隔离病房内。
透过被强电磁干扰得扭曲模糊的监控画面,病床上的阿妹,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反噬!她口中溢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电路短路的“滋”声!随即,绷紧的身体骤然松弛下去。
屏幕上的脑电波形强度如同过山车般急速回落,那诡异的高频复合波形迅速消散,重新被杂乱无章的、属于昏迷的低频慢波取代。体表温度的骤降停止,呼吸凝雾的现象也消失了。
病房内,只剩下高强度电磁屏蔽场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仪器上阿妹重新变得“平稳”的生命体征读数。
它…似乎被强行压制了?被物理隔绝和“逻辑枷锁”暂时禁锢住了?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警报解除后的低鸣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冷汗浸湿了每个人的后背。
雷刚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他看着屏幕上被雪花覆盖的病房画面,又看向医疗舱里生命垂危的陈火木,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寒意弥漫开来。
他们暂时困住了那个东西,用物理的牢笼和强力的药物。但这真的是胜利吗?
那协议核心在阿妹体内进行的高强度运算是什么?它完成了多少?它被强行打断,是暂时休眠,还是在积蓄力量?陈火木体内的节点被强行压制,是否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下一次,它又会以何种方式、何种强度爆发?
深渊的阴影,被他们亲手封进了一个更小的囚笼。
但这个囚笼,能关住这来自星海彼岸、冰冷而贪婪的逻辑之火多久?
它就在那里,在女孩脆弱的躯壳里,在老兵残缺的肢体深处。
沉默,精准,冷酷地…蛰伏着。等待着下一次苏醒,或者…挣脱。
高强度电磁屏蔽场发出的低沉嗡鸣,成了隔离病房内唯一的“声音”。能量屏障如同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将病房内外隔绝成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外面是749局紧张忙碌的指挥中心与严密布防,里面是躺在病床上、周身萦绕着冰冷诡异的“沉睡”女孩。
雪花点覆盖的监控画面里,阿妹的身体仿佛彻底松弛下来,各项生命体征读数在强效镇静剂和物理隔绝的双重压制下,维持在一种人为的、脆弱的“平稳”状态。脑电图上的高频复合波形消散无踪,只剩下代表深度睡眠的、杂乱的δ波和θ波。
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紧绷的神经并未真正放松。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般的压抑与挥之不去的恐惧。雷刚盯着那雪花点中模糊的身影,脸色依旧阴沉。他知道,这平静是暂时的,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雷组长,‘逻辑枷锁’运行稳定,屏蔽效能100%。目标体征平稳。”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汇报着数据,“陈火木同志那边,残端异常脉冲已消失,生命体征在药物维持下勉强稳定,暂无恶化迹象。”
“密切监控!任何细微波动,立刻报告!”雷刚的声音沙哑。他转向老专家,“张教授,它…被压制住了?”
被称为张教授的老专家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凝重无比:“物理隔绝和强镇静剂中断了它正在进行的高强度运算进程,迫使它进入了一种类似‘深度休眠’的低功耗状态。但这绝不代表压制成功,雷组长,更像是…强制关机。”他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强制关机?”雷刚皱眉。
“对,”张教授指着屏幕上阿妹的体温曲线和呼吸凝雾消失的监控画面,“之前的体表降温、呼吸凝雾是运算单元高强度工作时散热机制启动的表现。现在这些都消失了,说明运算单元确实停止了工作。但是…”
他调出之前捕捉到的、阿妹脑电波瞬间切换成高频复合波形的数据图,“这种模式切换,表明协议核心已经深度介入了目标大脑的底层神经活动,甚至可能暂时‘覆盖’了宿主本身的意识活动模式。强行中断这种深度介入,就像强行拔掉一台正在写入关键数据的电脑电源…对宿主大脑会造成何种潜在的、不可逆的损伤,我们完全无法评估!”
雷刚的心猛地一沉。阿妹…那个无辜的小女孩…她的脑子…
“更关键的是,”张教授的声音更加沉重,“我们不知道它被中断时,正在进行何种运算?完成了多少?运算的目的是什么?是修复自身数据库?是解析我们隔离手段的弱点?还是…在尝试建立某种更隐蔽的通讯渠道?”他苦笑着摇头,“我们对它底层逻辑的了解,近乎为零。强行‘关机’,很可能只是埋下了一颗威力更大的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