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之门上那焦黑的疤痕在蠕动中迅速愈合,冰冷的电码声如同跗骨之蛆,在深渊的死寂中持续敲打。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冰冷的水汽和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陈火木的问话,如同重锤砸在刘继康混乱的意识深处:“你只手…嗰啲蓝光…同里面嗰个女同志…究竟…系乜嘢一回事?”“你必须要讲清楚!宜家!即刻!”
枪口虽然微微下垂,但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却比枪口更直接地刺穿了刘继康最后的伪装。阿青抱着瑟瑟发抖的老阿嬷,蜷缩在岩石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阿妹紧紧抓着陈火木的裤腿,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
刘继康瘫坐在冰冷的苔藓上,左手掌心烙印处残留着撕裂般的剧痛和灼热感,仿佛刚才那失控的一击抽空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看着陈火木那双充满压力、审问和最后一丝信任期待的眼睛,喉咙像是被铁锈堵住。
怎么说?
说自己是来自未来的、被放逐的时空幽灵?
说深蓝协议、末日倒计时和那个冰冷的清除指令?
说肖雯雯是协议核心,被禁锢在里面变成了非人的怪物?
说祖祠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关键节点,里面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污染源?
每一个字都荒谬绝伦!每一个词都可能被当成彻底的疯癫或者…更可怕的“污染”!
“队长…火木哥…”刘继康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试图组织语言,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中冲撞,让他脸上的表情痛苦扭曲,“我…我唔知点同你讲…好多嘢…连我自己都唔敢信…”
他抬起颤抖的左手,掌心的烙印在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呢个烙印…系一个诅咒…一个我永远都摆脱唔到嘅标记…”他艰难地开口,选择了一个相对能理解的切入点,“佢…佢连接住里面嗰个地方…佢…嗰个女同志…肖雯雯…佢系关键…”
他指向骸骨之门,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悲怆:“佢唔系自愿嘅!佢俾入面啲嘢…俾一股非人嘅力量…控制了!变成咗傀儡!刚才嗰道光…系我控制唔到嘅…烙印嘅力量想…想清除佢发出嘅信号…”他试图解释光束的失控,但这解释本身也充满了矛盾——烙印想清除信号,却又与肖雯雯(或者说她体内的东西)同源。
“非人嘅力量?傀儡?”陈火木的眉头拧成了死结,锐利的目光扫过那扇诡异的门和刘继康掌心的烙印,“你意思系…呢座祠堂…唔系祠堂?系啲…邪门嘢嘅巢穴?肖同志俾佢捉咗入去做咗…祭品?”他努力用自己能理解的“迷信”概念去套用眼前超乎想象的诡异事实,但语气中的怀疑并未减少。刘继康的解释太过含糊,太过匪夷所思。
“差不多…但更复杂…”刘继康痛苦地摇头,他看向下方那个搏动着的巨大洞口,那如同心脏般的低沉闷响似乎真的在加快,“刚才佢发出嘅信号…系‘清除倒计时’…我唔知佢要清除乜…但我地…我地所有响呢度嘅人…都好可能系目标!”这才是最迫切的威胁!
“清除…倒计时?”阿青吓得牙齿打颤,“你…你讲啲嘢太恐怖喇!我地…我地快啲走喇!”他崩溃地看向陈火木。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属于阿妹的尖叫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极致恐惧,猛地从上方数十丈高的断崖边缘撕裂雨幕,狠狠砸了下来!
那不仅仅是恐惧!更夹杂着剧烈的挣扎和某种…尖锐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仿佛有无数尖锐的爪子正在疯狂地抓挠岩石!
“阿妹!!!”陈火木和刘继康同时猛地抬头,脸色剧变!
只见断崖边缘,阿妹小小的身体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拖拽!她双手死死扒住一块凸起的岩石边缘,双脚悬空,身体在空中疯狂地扭动挣扎!在她身后,是翻涌的浓雾,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抓住了她!
但借着偶尔被风吹散的雾气缝隙,他们惊骇欲绝地看到——不止一个影子!
浓雾中,影影绰绰!至少有七八条甚至更多的、佝偻扭曲的、浑身覆盖着湿滑青黑色物质的身影!它们如同地狱爬出的水鬼,细长如钩爪般的手指死死抠抓着崖壁湿滑的岩石或藤蔓,扭曲的肢体以一种非人的敏捷向上攀爬!它们的头部奇形怪状,有的像腐烂的鱼头,有的则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窝和裂开至耳根的、布满细碎利齿的口器!
是它们!那些在林间泥沼追杀他们、如同附骨之疽的“水猴子”!它们竟然追到了断崖,并且正从崖壁下方疯狂攀爬上来!阿妹显然是被最先爬上来的家伙抓住了!
“畜生!放开佢!”陈火木目眦欲裂,狂吼一声!他根本顾不上刘继康的秘密了!手中的步枪瞬间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上方崖壁浓雾中的扭曲身影!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瞬!
咔嚓!!
一声脆响!阿妹扒住的岩石,在巨大的拖拽力和她自身的挣扎下,猛地断裂!
“啊——!!!”阿妹的尖叫声带着绝望的自由落体!
同时,一道速度更快、更加佝偻矮小的青黑色身影,如同蓄力已久的毒蛙,猛地从崖壁一个凹陷处弹射而出,张开布满利齿的口器,凌空扑向坠落的阿妹!目标直指她的脖颈!
“唔好——!”刘继康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砰!砰!砰!
陈火木手中的枪终于响了!急促的三连发!枪口的火光在幽暗的深渊之底格外刺眼!
噗嗤!噗嗤!
两朵腥臭粘稠的暗绿色血花在浓雾中炸开!两只攀爬在最前面的“水猴子”头颅爆裂,惨叫着坠向深渊!
但扑向阿妹的那道矮小身影速度太快!而且射击角度极其刁钻!陈火木的三枪,只有一发擦着它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墨绿色的汁液!未能阻止它致命的扑击!
眼看那张布满利齿的口器就要咬中阿妹脆弱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原始狂暴和撕裂痛苦的咆哮,猛地从刘继康喉咙里炸开!
不是愤怒!更像是某种机制被强行激活的、无意识的嘶吼!
与此同时,他左手掌心那灰败的烙印,在阿妹生命受到直接威胁的瞬间,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但这一次,光芒并未凝聚成毁灭性的光束,而是如同失控的电流般疯狂窜动,顺着他的手臂瞬间蔓延全身!
嗤啦——!
一阵如同高压电流过体的剧痛传遍刘继康每一根神经!他的双眼瞬间被狂暴的幽蓝光芒充斥!视野中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蓝色滤镜!
他的身体,在烙印能量的强制驱动下,以一种超越了他自身极限、甚至超越了人类关节结构承受范围的速度和角度,猛地弹射而起!如同被无形的弹弓射出!目标直指半空中扑向阿妹的那道矮小青黑色身影!
快!快到极致!
在陈火木眼中,只看到一道裹挟着幽蓝电弧的模糊残影冲天而起!
砰——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混杂着骨头碎裂的清脆声!
刘继康的身体如同攻城锤,狠狠地撞在了那道扑击的矮小“水猴子”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在半空中爆发!
那矮小的怪物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上半身就被这股蛮横到不讲理的力量撞得如同烂西瓜般爆开!墨绿色的粘稠血液和组织碎块如同雨点般喷洒而下!只剩下半截扭曲的下半身无力地向下坠落!
而刘继康,在撞碎目标的瞬间,强大的反作用力让他下坠的速度骤减!他强忍着全身骨骼仿佛要散架的剧痛和烙印能量过载带来的灼烧感,猛地伸出手臂!
啪!
他精准地、牢牢地抓住了正在下坠的阿妹的手臂!
巨大的下坠力再次传来!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着深渊之底冰冷的基座岩石表面狠狠砸下!
“阿康!”“阿妹!”陈火木和阿青同时发出惊恐的呼喊!
刘继康眼中狂暴的蓝光迅速褪去,剧痛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死死抱住阿妹,用尽最后力气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躯!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刘继康的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冰冷的、满是苔藓的基座边缘!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被他死死护在怀里的阿妹,也发出了痛苦的闷哼,但显然缓冲掉了大部分致命的冲击!
“咳咳…呕…”刘继康瘫在冰冷的石头上,剧烈地咳嗽着,鲜血染红了胸前的泥浆。全身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了又重组,烙印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诡异的、能量过度消耗后的空虚感。阿妹蜷缩在他怀里,小脸煞白,眼神呆滞,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继康!阿妹!”陈火木和阿青狂奔过来。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
头顶崖壁上,枪声和怪物临死的惨嚎彻底激怒了剩余的“水猴子”!它们发出了更加尖锐、充满怨毒的嘶鸣!如同下饺子般,更多的青黑色扭曲身影放弃了攀爬,直接凌空扑下!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基座上的众人猛扑而来!腥风扑面!
“吼嗷嗷——!”
更可怕的是!
下方那个搏动着的巨大洞口深处,那沉重的心跳声骤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如同无数粘稠液体被强行吸入深渊的、沉闷而巨大的——
“嘶溜——!!!”
仿佛…那张深邃的巨口,再次张开了!一股比之前在潭水中还要强大数倍的恐怖吸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从洞口深处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基座平台!目标不仅仅是潭水,更像是要吞噬平台上所有的活物!
吸力!死亡扑击!同时降临!
深渊之底,真正的绝杀之局!
“准备战斗!!”陈火木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枪口再次抬起,指向空中扑下的阴影!“阿青!护住阿嬷同阿义!继康!”他看了一眼瘫倒在地、口吐鲜血却依旧死死护着阿妹的刘继康,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撑住!!想办法!!”
枪声再次撕裂深渊的寂静!子弹带着火光射向扑下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