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光……同我细个嗰阵……响深山里见到嘅……一样嘅死人光……”
陈火木那句低沉的、带着深寒恐惧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刘继康的耳膜,刺穿了他疲惫混沌的意识!
“死人光……?!”
刘继康浑身剧震!原本瘫软的脊背瞬间绷紧!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陈火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陈火木黝黑的脸膛上,再没有了方才指挥若定、草莽豪强的果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源自骨髓的惊悸!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掌心的烙印,瞳孔深处翻涌着尘封多年、却从未真正遗忘的恐怖记忆碎片!
这烙印……这来自肖雯雯的时空烙印……竟然和陈火木幼年深山中见过的“死人光”有关?!
漳州!平和县!刘氏祖祠!
肖雯雯昏迷前那断断续续的遗言,和陈火木此刻无意间吐露的、带着浓重闽南腔调的“死人光”传说,如同两条致命的线索,在1947年嘉义这间弥漫着草药味和恐惧的土坯屋里,轰然交汇!
刘继康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冻结了!真相!关于这烙印、关于肖雯雯、甚至关于他自己家族的真相,难道就隐藏在陈火木那尘封的记忆里?隐藏在福建漳州那片同样兵荒马乱的土地上?!
“陈…陈队长!”刘继康挣扎着,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你讲嘅死人光…系点样嘅?响边度见过?同…同我呢个烙印…有冇关系?!”他急切地追问,甚至忘记了掩饰,将烙印完全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那灰败的环形伤痕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共鸣,皮肤下那些幽蓝的细丝微微亮了一瞬,传来一阵更深的、如同骨髓被冻结的刺痛!刘继康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阿哥!你只手!”躺在床上的阿义也看到了烙印的异动和灰败色的蔓延,惊恐地低呼。
屋内的老阿嬷和年轻后生更是吓得缩到了墙角,看向刘继康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被邪祟标记的怪物。
陈火木的脸色变幻不定。刘继康那不加掩饰的追问和烙印的异状,证实了他最坏的预感——眼前这个学生仔,和他带来的那个肩头冒蓝光的诡异女子,绝对和那些超越常理的禁忌事物纠缠不清!惹上他们,就是惹上了滔天的麻烦!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低矮的土屋里投下巨大的阴影,充满了压迫感。他没有回答刘继康的问题,反而更加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眼神凌厉如刀,扫过刘继康、昏迷的肖雯雯、受伤的阿义和哭泣的阿妹。
“死人光系乜?”陈火木的声音冰冷而凝重,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系会引来真正嘅‘鬼差’嘅东西!系会把成条村拖落阴间嘅灾祸!”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恐惧和某种激烈的挣扎,“后生仔,我唔理你系乜来路,唔理你手上个烙印点嚟!我只知道,你同地上呢个女人,身上嘅‘光’,都系会招灾惹祸嘅!”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昏迷不醒、肩头蓝光微弱闪烁的肖雯雯,眼神复杂:“佢……佢仲算系人吗?流嘅血都系蓝色嘅鬼火!”他指向肖雯雯肩头的伤口。
“佢系人!”刘继康几乎是吼出来的,尽管他自己的认知也在疯狂崩塌,“佢系嚟帮人嘅!佢系嚟阻止更大嘅灾祸嘅!”
“阻止灾祸?”陈火木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荒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呢个世道,灾祸仲唔够多吗?当官嘅杀我地!飞机大炮炸我地!宜家连死人光都嚟喇!点阻止?!”他猛地指向窗外,指向嘉义城方向依旧不断传来的枪声和火光,“你睇下!呢个就系我地嘅世界!灾祸已经降临喇!你嘅死人光,只会让火烧得更旺!”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得刘继康哑口无言。是啊,1947年的台湾,灾祸已经降临!肖雯雯来自未来,她口中的“污染扩散”、“历史错误编码”指向的终极灾难,在眼前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甚至无法向陈火木解释什么是未来,什么是时空错乱!
“但系……”刘继康艰难地喘息着,大脑因烙印的侵蚀和巨大的冲击而阵阵眩晕,他死死攥紧左手中的黑色U盘,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但系佢话…要去漳州…平和县…刘氏祖祠…嗰度有真相…”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吐出了这个地名。
“漳州?平和县?!”陈火木的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锐利的眼睛瞬间瞪大,死死盯住刘继康,眼神中的惊骇达到了顶点!仿佛“平和县”这三个字,本身就蕴含着比他口中“死人光”更大的恐怖!
“你讲…刘氏祖祠?!!”陈火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尖锐!他似乎想冲过来抓住刘继康的肩膀,但身体却僵硬地钉在原地,只有脸上的肌肉在剧烈抽搐!“系边个话你知嘅?!系佢?!”他猛地指向昏迷的肖雯雯,然后又指向刘继康,“定系你本身就知?!”
屋内死寂!
只有阿妹压抑的抽泣和阿义粗重的喘息声。
刘继康被陈火木剧烈的反应彻底震住了!他从未想过,仅仅报出一个地名和“祖祠”二字,竟会让这个刚毅果决的地方领袖如此失态!平和县刘氏祖祠……那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为什么肖雯雯和陈火木,一个来自未来,一个身处1947,都对它讳莫如深、惊恐万分?!
“系…系佢昏迷前话嘅…”刘继康指着肖雯雯,声音干涩,“佢话…嗰度系乜‘锚点’…U盘系‘密钥’…要去嗰度读取真相…阻止污染…”他艰难地复述着肖雯雯破碎的遗言。
“‘锚点’?‘密钥’?读取真相?阻止污染?”陈火木喃喃地重复着这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脸上的表情从极度的惊骇,渐渐转化为一种深沉的、混杂着恐惧、绝望和一丝荒诞的悲哀。他缓缓摇头,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刘继康,又像是在看一个被命运无情嘲弄的可怜虫。
“后生仔…你知唔知…你讲紧嘅系乜地方?”陈火木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之下,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平和县刘家祖祠…嗰度…早就冇人敢去喇!嗰度…”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积压多年的恐惧,“…就系我细个嗰阵…见到‘死人光’嘅地方!”他猛地指向刘继康掌心的烙印,又指向地上的肖雯雯,“佢身上嘅蓝光…同嗰年我在祖祠后山见到嘅…被那‘光’照过嘅死尸…一模一样!!”
轰!!!
陈火木的话,如同在刘继康脑海中引爆了一颗炸弹!
祖祠……就是死人光的源头?!肖雯雯的蓝光能量……和当年陈火木在祖祠附近见过的、被“死人光”杀死的尸体散发的光……一样?!
这恐怖的关联让刘继康如坠冰窟!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肖雯雯代表着3050年的时空监察机构,是来“修正错误”、“阻止污染”的!可她的力量本质,竟然和陈火木幼年见过的、带来死亡的“死人光”同源?!
污染……难道肖雯雯和她背后的机构,本身就是污染的一部分?!或者……他们要阻止的“污染”,源头就来自那座神秘的祖祠?!
那么……他自己呢?他掌心的烙印,绑定着肖雯雯的力量……他又是什么?!
无尽的寒意和混乱瞬间吞噬了刘继康!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烙印侵蚀、被这残酷的真相撕扯!
“警告…主体…意识…遭受…高维…污染…侵蚀…同化…风险…激增…80%…”
肖雯雯体内那微弱如游丝的电子警报声,此刻在刘继康被烙印连接的意识中,如同丧钟般凄厉地响起!伴随着这警报的,是一股更加狂暴冰冷的“数据流”疯狂涌入他的大脑!无数破碎、扭曲、充满非人恐怖感的画面碎片冲击着他的意识——幽蓝的光束撕裂山林、焦黑扭曲的尸体、陈火木记忆中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孩童的脸、祖祠模糊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轮廓……
“呃啊——!”刘继康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死死抱住快要炸开的头颅,蜷缩在竹椅上剧烈地颤抖!掌心的烙印灰败色急剧加深,幽蓝细丝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疯狂窜动!他的瞳孔时而涣散,时而紧缩,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旋转!
“阿哥!!”阿义失声惊呼,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
“妖…妖怪发作了!”墙角的老阿嬷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陈火木脸色剧变!刘继康此刻的状态,诡异恐怖到了极点!那绝非人类应有的反应!
就在这混乱惊怖到了极点的时刻!
“砰!砰!砰!”
土屋脆弱的木板门突然被粗暴地砸响!力道之大,整个门框都在震颤!
一个队员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哭腔:
“队长!唔好喇!宪兵!宪兵嘅大队人马…嚟到溪底寮村口喇!佢地话…话要搜捕‘妖人’同‘暴乱分子’!见人就抓!见屋就搜啊!!”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前有宪兵屠刀,后有邪祟临身!
真正的绝境,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