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学习(2 / 2)

成功了!不仅刘土豆成功了!她的“知识播种”计划,在小沟村,打响了最响亮、最无可辩驳的第一炮!

刘土豆狂喜的呐喊,如同一声春雷,彻底炸醒了小沟村沉寂已久的“求知欲”。

村委会那间土屋,从之前的“扫盲冲刺班”兼“未来农业科技启蒙学堂”,正式升级为小沟村“夜校”。每天晚上,油灯的光芒亮起,这里就成了全村最热闹、最有活力的地方。人满为患已经不足以形容其盛况。长条凳挤得满满当当,连过道里都蹲满了人,晚来的只能扒着窗户,伸长了脖子往里瞧。汗味、劣质烟草味、尘土味混杂,空气污浊得能滴出油来,但没人抱怨。一双双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如饥似渴的光芒。

讲台上,肖雯雯成了绝对的中心。她站在那块深色的木板前,一手拿着炭笔,一手拿着刘有田特意从公社淘换来的一本破旧不堪的《新华字典》,声音清亮,吐字清晰:

“今天我们学写自己的名字!名字,就是我们在世上的符号!会写自己的名字,以后领工分、签收据、甚至给家里写信,都用得上!” 她在木板上用力写下几个大字:“刘”、“王”、“张”、“李”……

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腰板挺得像根标枪,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新削的“铅笔”,在一张粗糙的草纸上,一笔一划、极其用力地临摹着“刘”字,仿佛要把这个姓氏刻进骨头里。他脸上的憨厚被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取代,那是一种终于找到了方向、拼尽全力也要抓住的狠劲。

刘有田也成了最积极的学员之一。他不再满足于远远地当“门神”,而是挤在人群里,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他那双布满老茧、握惯了锄头的大手,此刻笨拙地捏着炭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刘有田”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几条扭动的蚯蚓,额头上急得冒汗,嘴里还念念有词:“田……田字像个口……里面画个十字……不对,是十……” 那认真的模样,比他当年学扶犁耙还要专注十倍。

“肖老师,这‘田’字,俺老是写歪,咋整?” 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举着自己写得跟蜘蛛爬一样的字,愁眉苦脸地问。

“别急,王大爷,” 肖雯雯耐心地走过去,指着黑板,“你看,先写一个‘口’字框架,再在里面写一个‘十’字,横平竖直,慢慢来。”

“肖老师,这‘羊’字,问。

“那两点啊,像不像羊的两只脚?” 肖雯雯形象地比划着,“羊走路,不是嗒嗒嗒的吗?”

“噢!像!真像!” 年轻媳妇恍然大悟,咯咯笑了起来。周围也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教学不再局限于识字和算数。肖雯雯将农业知识巧妙地融入其中。

“我们学了‘肥’字,那今天就讲讲为啥要上肥!” 肖雯雯在黑板上画了一株瘦弱的禾苗和一株壮实的禾苗,“庄稼和人一样,要吃饭!肥料就是庄稼的饭!光靠地里那点劲儿,不够!我们得给它加餐!比如人畜粪尿,那是好肥!但得沤熟了,不然烧根!还有草木灰,能壮秆!绿肥压青,能养地!” 她结合着黑板上的简笔画,用最直白的话讲解着施肥的原理和种类。

“肖老师,那沤肥到底咋沤才算熟?俺家沤的肥,味儿可冲了!” 一个汉子大声问。

“对!味儿冲就是没腐熟彻底!沤肥要加水,要翻堆,要盖严实,让它发热!等到没啥臭味了,颜色变深了,像黑油泥一样,那就是熟好了!” 肖雯雯详细解释,又补充道,“回头我教大家一个简单的法子,挖个坑,一层粪一层草一层土,这么堆起来沤,效果更好!”

“肖老师!俺家那块自留地,种啥啥不长,蔫了吧唧的,是不是地不行了?” 李婶也焦急地问。

“地不行,可能是缺东西了!” 肖雯雯在黑板上画了块地,“就像人缺了维生素要生病。可能是缺氮,叶子发黄;可能是缺磷,根长不好;可能是缺钾,秆子不壮!回头我去看看,教大家怎么判断,缺啥补啥!” 她的话,如同给村民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种地,不只是力气活,还有这么多道道!

夜校的火热,让肖雯雯倍感振奋。然而,手腕上终端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冰冷背景噪音般的规律震动,和意识中那个在祖坟地深处稳定闪烁的红色光点,却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时刻提醒着她平静之下的暗涌。

那个能量源,依旧在。那如同心跳般的脉冲,稳定得令人不安。那只神秘的“蜘蛛”,自那次发现生物电残留后,再无异动,仿佛从未出现过。但这种沉寂,反而更添几分诡秘。

肖雯雯心中的疑虑和不安日益增长。她开始有意识地利用在村里走动和去后山的机会,更加仔细地观察那片荒凉的祖坟地,留意任何风吹草动。同时,她也在不动声色地向村里的老人打听那片坟地的历史和传说。

这天下午,她帮李婶在自留地边翻整一小块菜畦。李婶絮絮叨叨地讲着村里的家长里短。肖雯雯看似随意地插了一句:“李婶,村后头那片老坟地,看着年头挺久了,埋的都是咱们村的先人吧?”

“可不是嘛!” 李婶直起腰,擦了把汗,指着后山方向,“那都是老刘家、老王家、老张家几辈子的祖坟了!年头最长的,怕不得有一二百年了!” 她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埋在那荒坡上,连棵树都少见。”

“我看最西头那座坟,碑都断了,也没人修葺,怪可怜的,那是谁家的?” 肖雯雯状似无意地追问,目光却紧盯着李婶的反应。

李婶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哦,你说西头孤零零那座断碑坟啊……那是老刘家一个早年夭折的娃,按辈分算,得有土豆的太爷爷辈了。听老辈人讲,那娃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没活过三岁就没了。埋的时候……好像还出了点怪事。”

“怪事?” 肖雯雯心头一跳,追问道。

“嗨,都是些老掉牙的迷信说法!” 李婶摆摆手,似乎不太愿意提,“说是埋下去那天下着雨,打了好几个炸雷,把旁边一棵老槐树都劈焦了半边。后来……后来就有人说,那地方阴气重,风水不好,连带着那一片坟地都不太安生。所以你看,现在埋新坟,都尽量往东头挪了,西头那片,早些年埋的,后人也稀少了,就荒着了。”

阴气重?风水不好?炸雷?肖雯雯将这些信息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3050年的科学世界观让她本能地排斥这些迷信说法,但结合那个非自然的、深埋地下的能量源,这些“怪事”传说,似乎又蒙上了一层耐人寻味的阴影。

“那……后来还有人去那边吗?” 肖雯雯继续试探。

“谁去那晦气地方啊!” 李婶撇撇嘴,“除了清明、十月一(寒衣节)烧纸,平时鬼影子都没一个!连放羊的娃都不敢往那边赶!都说那边草长得不好,虫子多,邪性!”

没人去……草长得不好……虫子多?肖雯雯默默记下这些细节。看来,那片区域的异常,在村民朴素的认知里,早已被归为“邪性”和“不吉利”,从而被主动回避了。这反而为地下的秘密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结束谈话,肖雯雯直起身,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西北方向那片在夕阳下轮廓模糊的荒坡。暮色四合,荒坡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阴影,匍匐在大地上。手腕上的终端震动依旧,意识中的红色光点稳定如常。

她心中的疑云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浓厚。那?那只消失的“蜘蛛”,又去了哪里?

平静的小沟村,夜校的灯火温暖而充满希望,但肖雯雯知道,在那片被遗忘的荒坡之下,一个未知的谜团正悄然酝酿。她需要更多的信心,也需要更谨慎地应对。或许,是时候想办法,对那个深埋的秘密,进行更深入的“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