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立刻前往信号源!
“我要离开这里。”肖雯雯突然开口,语气坚决。她尝试活动左腿,纳米修复已完成了70%,虽然还未完全愈合,但已能勉强受力。
“离开?”刘十九愕然,“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外面乱成一锅粥!洋鬼子的巡逻队、溃散的拳民、趁火打劫的混混…你出去就是找死!”
“我有必须去的理由。”肖雯雯扶着墙壁,忍着痛楚,艰难地站了起来。信号源的位置艰难地站了起来。信号源的位置在她脑海中形成清晰的坐标点——那似乎是…菜市口的方向?
“你疯了!”刘十九也站了起来,挡在她面前,脸上是焦急和不解,“你那点‘家传医术’能挡得住子弹?能挡得住乱刀?听我的,等天黑!等外面消停点!”
“等不及了。”肖雯雯摇头。时空信标信号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消失。她绕过刘十九,一瘸一拐地向庙门走去。
“你!”刘十九又急又气,看着肖雯雯倔强而虚弱的背影,他狠狠一跺脚,“妈的!算老子欠你的!”他一把抄起靠在墙角的柴刀,冲到肖雯雯前面,“跟着我!别乱跑!我送你过去!你要去哪?”
“菜市口。”肖雯雯吐出三个字。
刘十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恐惧和悲愤。“菜市口…”他喃喃道,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那地方…现在去不得!”
“为什么?”肖雯雯追问。
“为什么?”刘十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因为朝廷的狗官,正在那儿…杀人!杀我们的人!杀那些被抓的拳民兄弟!就在今天!就在现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沉闷而压抑的铜锣声,隐隐约约地,顺着风从西北方向传来。咚…咚…咚…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带着死亡的气息。
肖雯雯的心沉了下去。菜市口…刑场!时空信标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有管理局的同事也坠落到这个时代,并且…身陷绝境?
“我必须去!”肖雯雯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可能存在的同事。
刘十九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他看到了废墟中那个无助女子的影子,也看到了某种他无法理解、却让他灵魂震颤的东西。他猛地一咬牙,脸上的挣扎化为决绝。
“好!我带你过去!”他拉开顶门的木棍,将破庙门拉开一条缝,警惕地门拉开一条缝,警惕地向外张望,“跟紧我!不管看到什么…别出声!别停下!”
他率先闪身出去,肖雯雯紧随其后,再次踏入1900年5月北京那硝烟弥漫、杀机四伏的混乱街道。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死亡之地——菜市口。
……
越靠近菜市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沉闷的、催命的铜锣声越来越清晰,咚…咚…咚…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街道上行人绝迹,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零星的纸钱,打着旋儿飘过。
刘十九带着肖雯雯在迷宫般的胡同和小巷中穿行般的胡同和小巷中穿行,他显然对这片区域极其熟悉,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他的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握着柴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悲痛。
终于,他们绕到一条离菜市口刑场仅一街之隔的狭窄死胡同尽头。胡同口被一堆杂物堵着,只留下一个不易察觉的缝隙。刘十九示意肖雯雯蹲下,两人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肖雯雯这个来自未来、见惯了宇宙奇观的时空管理员,也感到了强烈的生理不适和灵魂的震颤。
菜市口,这个曾经繁华的街口,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中央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木台。台上,几个穿着清廷官服、戴着顶戴花翎的官员面无表情地坐着,如同泥塑木雕。一个留着塑木雕。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七品鸂鶒补服的文官(监斩官)正尖着嗓子宣读着什么,声音在宣读着什么,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但内容无非是“拳匪作乱,罪大恶极,奉旨正法”之类的套话。
木台之下,才是真正的地狱。
几十名被反绑着双手、衣衫褴褛的汉子跪在地上,排成几排。他们大多头裹红巾或黄巾,身上带着各种伤痕,血迹斑斑。有的眼神空洞,如同待宰的牲畜;有的怒目圆睁,口中被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怒吼;有的则浑身颤抖,涕泪横流。
最令人窒息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气味——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人体失禁后的恶臭,还有恐惧本身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
而在这些待死之人的前方,站着几个膀大腰圆、赤裸着上身、满脸横肉的刽子手。他们手中提着厚重、刃口磨得雪亮的鬼头大刀,刀身上沾鬼头大刀,刀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尚未干涸的粘稠血迹。他们的脚下,泥土早已被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红色,一滩滩尚未凝固的血泊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更远处,是堆积如小山的、无头的尸体!苍蝇如同黑色的云团,在尸堆上空嗡嗡盘旋。
尸堆上空嗡嗡盘旋。
每一次沉闷的锣响,都伴随着监斩官尖利的“斩!”字出口。
每一次“斩”字落下,便是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
每一次刀光闪过,便是一颗人头滚落!
每一次人头滚落,便是一腔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溅射在刽子手狰狞的脸上、赤裸的胸膛上,也溅的胸膛上,也溅落在后面待死者的身上、脸上!
噗嗤!咔嚓!咕噜噜……
砍斫骨肉的闷响、颈椎断裂的脆响、人头落地的滚动声、鲜血喷涌的嘶嘶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肖雯雯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她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植入式智脑忠实地记录着这人间地狱的每一个细节,冰冷的数据流下,是生命被批量、高效、冷酷地终结的残酷现实。她终于明白刘现实。她终于明白刘十九为何如此恐惧和愤怒。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是清廷对反抗者最血腥、最野蛮的镇压!
她强迫自己冷静,启动扫描。时空信标的信号源就在附近!非常近!就在……刑场范围之内!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木台、监斩官、刽子手、待死者、尸堆……、待死者、尸堆……每一个角落快速扫过。
没有!没有发现任何类似时空管理局装备的物品或人员!
信号源在哪里?
就在她焦灼搜寻时,监斩官那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带人犯刘十九!”
轰!
肖雯雯身边的刘十九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整个人瞬间石化,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死死地咬住下唇,鲜血瞬间渗出,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握着柴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刀柄滴落。
肖雯雯瞬间明白了!信号源不是物品!是人!是这个物品!是人!是这个被叫做“刘十九”的待死者!他体内被植入了时空管理局的紧急定位信标!时空管理局的紧急定位信标!他……是另一个坠落到这个时代的特工?!落到这个时代的特工?!但为什么会被清廷抓住?为什么会被当作“拳匪”处决?
她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刑台。
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拖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上木台。那是一个少年,看起来比刘十九还要小一两岁,同样头裹着一条脏污的红布巾,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单衣,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的一条腿似乎被打断了,软软地拖在地上。但他的头却倔强地昂着,蜡黄的脸上满是血污,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高坐的监斩官,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不屈!
不是管理局的人!肖雯雯瞬间判断。这个少年身上没有任何科技装备的痕迹,扫描显示他就是一个纯粹的、营养不良的1900年少年!他体内的信标……是意外植入?还是……管理局的某种实验?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刘十九!”监斩官用惊堂木一拍案几,声音尖刻,“尔等拳匪,聚众作乱,冲击使馆,戕害洋人,罪大恶极!今奉上谕,就地正法!尔还有何话说?!”
那少年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吼道:“狗官!洋鬼子杀我爹娘,辱我姐妹,占我土地!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不敢打洋人,只会杀自己人!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祖师爷会给我们报仇的!杀尽洋妖!保我中华!”
“冥顽不灵!斩!”监斩官恼羞成怒,狠狠扔下令签!
一个满脸横肉、胸口纹着狰狞鬼头的刽子手狞笑着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少年细瘦的脖颈,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拖到刑台边缘,粗暴地按跪在血迹斑斑的木墩前!鬼头大刀高高举起,雪亮的刀锋在惨淡的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不——!!!”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从肖雯雯身边的死胡同里爆发出来!是刘十九!他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就要冲出去!
肖雯雯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按在冰冷的墙壁上!“别动!出去就是送死!”她在他耳边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刑场周围,站满了手持洋枪、眼神凶狠的清兵!
“那是我弟弟!亲弟弟!!”刘十九在肖雯雯的压制下疯狂挣扎,泪水混合着血水从眼中奔涌而出,声音破碎不堪,“放开我!我要去救他!放开我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刑台上,刽子手眼中凶光毕露,手臂肌肉贲张,鬼头大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劈落!目标直指少年刘!目标直指少年刘十九的脖颈!
“记录历史,严禁干预。”冰冷的电子音仿佛又在肖雯雯耳边响起。
但她的身体,或者说,她腰间那个与她神经深度绑定的纳米医疗包,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就在刀锋距离少年脖颈皮肤不足一寸的刹那!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光柱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肖雯雯藏身的胡同缝隙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到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
噗!
光柱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刽子手全力劈落的鬼头大刀!
咔嚓!
那柄厚重、沾满无数人鲜血的鬼头大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竟从中应声而断!半截刀身旋转着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青石板上!
断口处,石板上!
断口处,金属呈现出被高温瞬间熔化的痕迹!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整个菜市口刑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监斩官张大了嘴巴,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刽子手握着半截断刀,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周围的清兵下意识地举起了枪,却不知道该瞄准哪里。
被按在木墩上的少年刘十九也愣住了,忘记了挣扎。
“妖…妖术!有妖人!!”监斩官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女人般尖利的嚎叫,惊恐地指向肖雯雯和刘十九藏身的胡同口!“在那边!放枪!快放枪!格杀勿论!”
砰砰砰!
反应过来的清兵立刻朝着胡同口方向胡乱开火!子弹打在砖墙和杂物上,溅起一片碎屑!
“走!”肖雯雯当机立断,一把拉起还在巨大震惊和悲痛中没回过神的刘十九,转身就向死胡同深处跑去!纳米医疗包刚才那超负荷的一击,耗能巨大,能源储备瞬间跌至20%!警报在视野中疯狂闪烁!
“不!我弟弟!”刘十九挣扎着回头,看向刑台。
刑台上,变故再生!
或许是断刀的震撼,或许是少年刘十九那不屈的眼神刺激了某个尚有良知的衙役,就在清兵注意力被吸引开的瞬间,一个离得最近的衙役,鬼使神差地、极其隐蔽地、用脚尖飞快地踢了一下少年被反绑在背后的手腕!
少年刘十九只觉得手腕一松!绳索竟然被踢开了!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从木墩上弹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旁边那个还在发懵的刽子手!
“啊!”刽子手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
少年刘十九如同离弦之箭,拖着那条断腿,从刑台上滚落下来,一头扎进了混乱的人群和堆积的尸体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跑了!人犯跑了!”监斩官气急败坏地尖叫。
“追!快追!”清兵们如梦初醒,一部分人朝着肖雯雯和刘十九逃跑的胡同追来,另一部分则冲向尸堆寻找逃跑的少年。
死胡同里,肖雯雯拉着刘十九狂奔。身后是零星的枪声和清兵的叫骂声。
“他…他跑了!我弟弟跑了!”刘十九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颤抖,泪水再次涌出,这次,泪水再次涌出,这次是狂喜的泪。
“别高兴太早!先离开这里!”肖雯雯冷静地低喝,同时启动了最后的能源储备,强行激活了腿部辅助动力。速度陡然加快!
两人在迷宫般的胡同里亡命奔逃,凭借着刘十九对地形的熟悉和肖雯雯的辅助动力,七拐八绕,终于暂时甩掉了追兵,躲进了一处更加隐蔽、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入口附近。
“呼…呼…”刘十九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泪痕未干,却洋溢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他跑了…他真的跑了…谢谢…谢谢你…”他看向肖雯雯,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激和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那断刀的神迹,在他眼中,就是真正的仙法!
肖雯雯没有回应,她的脸色异常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的奔逃和强行启动动力,让能源储备降到了危险的10%!更糟糕的是,她感觉到植入式智脑的核心传来一阵阵异常的灼热和紊乱的脉冲——刚才超负荷使用纳米医疗包攻击,可能造成了内部损伤。
“你…你怎么了?”刘十九发现了她的异常,关切地问。
“没事。”肖雯雯强撑着摇头,声音有些虚弱,“能量…消耗太大。”她看向刘十九,眼神复杂。她救了他弟弟(虽然主要是靠那个衙役的一脚和少年自己的机敏),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卷入了这个时代最危险的旋涡。时空信标随着那个逃跑的少年消失,她最后的归途希望也变得渺茫。
“能量?”刘十九对这个词感到陌生,但他能理解“消耗太大”的意思。他看着肖雯雯苍白的脸,看着她那条似乎又变得不太灵便的腿,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救了他弟弟的命!这份恩情,比天还大!
“你…你刚才用的…是仙法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眼中闪烁着敬畏和希冀,“能…能教我吗?或者…你还能再用吗?帮帮我们!帮帮那些还在送死的兄弟!帮帮这…这该死的世道!”
这…这该死的世道!”
肖雯雯看着少年眼中那重新燃起的、比之前更加炽热、更加充满期盼的火焰,那火焰里不仅有仇恨,更有了一种…想要改变、想要抗争、想要掌握力量的渴望。她想起了废墟中他救她时的眼神中他救她时的眼神,想起了他痛斥世道不公时的愤怒,想起了他看到道不公时的愤怒,想起了他看到弟弟“死而复生”时的狂喜。
“仙法?”肖雯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复杂、带着无尽疲惫和某种决绝的笑容。她猛地弯下腰,双手抓住自己左腿膝盖下方那破损的银灰色操作服裤腿。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
她竟然将左腿膝盖以下的裤管,连同里面一层薄薄的仿生皮肤,一起撕扯了下来!
刘十九的呼吸瞬间停滞!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如同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妖魔景象!
暴露在昏暗光线下的,不是预想中血肉模糊的断肢,也不是少女应有的白皙小腿。
而是一条……金属!
一条线条流畅、泛着冰冷银灰色金属光泽、结构精密复杂到超乎想象的小腿和脚掌!金属关节处闪烁着微弱的蓝色能量光芒,几处破损能量光芒,几处破损的地方,露出里面更加精密的线缆和微型液压装置!这绝非人间能有的造物!
“这…这…”刘十九指着那条机械腿,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极度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肖雯雯站直身体,无视刘十九的惊骇,她的目光穿透下水道入口的黑暗,投向外面那个硝烟弥漫、血火交织的混乱世界。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钢铁,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破釜沉舟的决绝,清晰地砸在刘十九的耳膜上,也砸在这个黑暗时代的壁垒上:
“这不是仙法,刘十九。”
“这是科技。”
“想活命?想让你弟弟活命?想让更多人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
她抬起那条闪烁着非人寒光的机械腿,重重地踏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那就跟我来。”
“跟我一起——”
她的眼中燃烧起一种刘十九从未见过的、冰冷而炽烈的火焰。
“烧了这吃人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