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苏碗五岁了。在泉南镇这个南方小城,五岁的女娃已能帮着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比如扫地、喂鸡,或是照看更小的孩童。苏碗做得更多些,她常搬个小杌子坐在院中,看赵嬷嬷择菜做饭,那双乌亮的眼睛,总带着超越年龄的专注。
苏家的日子依旧清贫,但比初来时好了些许。苏明远为人勤勉公允,在仓曹参军的位置上渐渐赢得了些口碑,偶尔会有乡民送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以示感谢。婉娘的女红出色,接了镇上绣坊的一些零散活计,贴补家用。赵嬷嬷则将那小菜园侍弄得越发郁郁葱葱。
这日,赵嬷嬷从集市回来,唉声叹气:“哎,今年山上的野果子结得繁,价格贱得很,一篮子才卖两文钱,还不够费功夫的。”她篮子里放着些卖相不佳、未能售出的酸梨和山杏,果子小,带着磕碰的痕迹,口感也酸涩。
苏碗蹲在篮子边,拿起一个酸梨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天然的果酸气扑面而来,她的小脑袋里立刻浮现出前世品尝过的各种果脯蜜饯。“嬷嬷,别扔,碗儿有用。”
赵嬷嬷只当小娃儿贪嘴,笑道:“姐儿,这果子酸掉牙,不好吃。嬷嬷给你留了好的。”
苏碗却摇摇头,拉着赵嬷嬷的衣角:“嬷嬷,煮煮,放糖,好吃。”
婉娘正在一旁绣花,闻言抬起头,柔声道:“碗儿,糖是金贵物,咱们家平日都舍不得多吃。”
苏碗知道家中拮据,糖确是非必需品。但她自有打算。她跑到苏明远的书桌旁,那里有他偶尔练字用的、最便宜的粗黄纸。她踮着脚,费力地撕下一小角,又拿起一小节烧黑的细柴枝,在纸上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圈,和一个类似锅的形状,然后跑回来递给婉娘:“娘,卖,换钱。”
纸上稚嫩的涂鸦,婉娘看得不明所以,但女儿眼中那簇小火苗般的亮光,却让她心中一动。她想起女儿抓周时的举动,想起她改良墨汁的巧思。或许,这孩子真有些不同寻常的运道?
苏明远下衙回来,听闻此事,沉吟片刻。他并非迂腐之人,家中光景也确实需要开源。他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罢了,就依碗儿一次。我去买半斤最便宜的石蜜(注:古代一种粗制糖)回来,权当陪孩子玩耍了。”
次日,在苏碗的“指挥”下,赵嬷嬷将那些酸梨、山杏仔细清洗,去核,切成小块。小泥炉上架起家里平日烧水的小陶罐,放入果肉,加上少量清水和敲碎的石蜜,小火慢熬。苏碗就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时用稚嫩的声音提醒:“嬷嬷,搅搅,糊了。”
浓郁的酸涩气在熬煮中渐渐转变,混合着糖的甜香,散发出一种诱人的果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邻居家的小童扒在院门边好奇地张望,吸着鼻子问:“赵嬷嬷,你家做什么好吃的?真香!”
熬煮到汤汁浓稠,果肉变得晶莹透亮,苏碗才让熄火。赵嬷嬷将熬好的糖渍果子盛在洗净晾干的粗陶碗里晾着。那深琥珀色的浆汁包裹着软糯的果肉,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婉娘小心地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酸涩尽去,只余下恰到好处的酸甜,果香被糖分激发得更加浓郁,口感软韧,远比新鲜的酸果子好吃百倍。苏明远也尝了,惊讶地看着女儿:“碗儿,你这……这是怎么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