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野看也没看她一眼,仿佛刚才触碰到的不是活人肌肤,而是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他猛地伸手,抄起桌上那瓶还剩大半的、价格不菲的烈酒,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将冰冷的琥珀色液体倒扣着倾泻在自己刚才攥过女人的手上。
酒液哗啦啦地冲涮着他的手指、手背,顺着紧实的腕骨流淌而下,浸湿了他黑色衬衫的袖口,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刺鼻的酒精气味。他像是要将某种看不见的污渍彻底洗净,动作粗暴而决绝。
半瓶酒顷刻倒空,他随手将空酒瓶“哐当”一声甩在冰冷的地面上,玻璃碎片和残余的酒液四溅开来,吓得周围人又是一颤。这才随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极其仔细地擦拭着刚才碰过女人的每一根手指,从指尖到指缝,再到手腕,一遍又一遍,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专注得令人心寒。然后,他将那团浸满了酒液和厌恶的纸巾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如同丢弃真正的垃圾。
顾泽野站起身,周身那股骇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自动清空了他周围的区域。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先是扫过噤若寒蝉、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兄弟们,那眼神让金发男几人头皮发麻,最后落在了满头冷汗、大气不敢出的经理脸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砸得人生疼:
“管好你的人。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跟前凑。”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污染。径直推开挡在面前、不知所措的侍应生,头也不回地朝着酒吧门口走去,留下一个冰冷而孤绝的背影,和一群心有余悸、久久无法回神的人。
金发男几人愣了一秒,赶紧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手机,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酒吧外,夜风凛冽,瞬间吹散了身上沾染的浑浊酒气和香水味,却吹不散心底的阴霾。
顾泽野站在路边,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漆黑的夜里明明灭灭,映照着他棱角分明却写满阴郁的侧脸。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抬起头,试图让冷风让自己更清醒些,视线却因酒精和情绪的双重冲击而变得有些模糊。恍惚间,那昏黄路灯的光晕竟慢慢凝聚、变幻,出现了温雨慈那张带着清澈笑意、无比熟悉的脸庞,正温柔地望着他。这虚幻的影像让他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骤停。然而这错觉仅仅持续了一瞬,夜风一吹,那笑脸便如烟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思绪被强行拽回冰冷刺骨的现实。他垂下眼眸,视线凝固在自己刚刚攥过那女人的手上。酒精挥发后带来一片沁凉,皮肤紧绷,可即便已经被那半瓶烈酒反复冲刷过,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嫌恶还是不受控制地翻涌上心头,堵在喉咙口,泛着苦涩。
顾泽野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被女人触碰的感觉。可这一次不同。这种感觉像毒藤一样绞紧了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和无比的自我厌弃。
他骨节分明的手猛地用力握成拳,所有的烦躁、痛苦、不甘和那无处宣泄的暴戾,都狠狠灌注进这紧绷的拳头里。手背上的青筋瞬间虬结绷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挤压得泛出毫无血色的苍白,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瞬就要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
无边无际、浓重粘稠的夜色,带着能溺毙一切的寒意,再次变本加厉地席卷而来,将他彻底吞没,连一丝微光都吝于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