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因极度兴奋而残留的燥热气息。
李世民来回踱步,脸上依旧带着难以抑制的亢奋红晕,方才刑场上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和秦族红棍那震人心魄的怒吼,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坐在下首、面色犹带震撼与些许困惑的河间郡王李孝恭。
“孝恭!如何?今日之场面,如何?!”李世民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眼中精光四射,“朕之演讲,可还雄壮?百姓之热情,可还炽烈?还有…那秦族数千红棍,其声势,其煞气,其…纪律!你可曾见过如此虎狼之师?不!如此…奇师!”
李孝恭连忙起身,拱手道:“陛下天威浩荡,言语如刀,直刺人心,万民归心,自是旷古烁今!至于那秦族…”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斟酌着词语,“…确是…骇人听闻!臣…臣从未见过如此军队,不,他们似乎并非纯粹军队。那些人…短发纹身,目光桀骜,匪气与锐气交织,女子亦彪悍如男子…观其阵列,静时如山岳,动时如雷霆,令行禁止,煞气冲天…实在…实在…”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语气道:“…实在不似此世间应有之队伍!陛下,恕臣直言,此等力量,固然强大无匹,足以摧城灭国,然其形貌做派,与我大唐礼制、衣冠文明…格格不入。臣…臣只是担忧,以此等…异类为锋刃,引领我大唐盛世…是否…是否有些…”他不敢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他怀疑这支力量的正统性与可持续性,担心其“非我族类”的特质无法真正融入并代表大唐的未来。
若是寻常臣子如此质疑秦哲和秦族,早已触怒李世民。但李孝恭是宗室重臣,功勋卓着,且刚刚回朝,有此疑虑实属正常。
李世民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某种洞察一切的自信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走回御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孝恭啊孝恭…你的担忧,朕岂能不知?”李世民缓缓开口,语气变得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满朝文武,私下里有你这般想法的,绝非少数。他们畏惧秦族之力,更不解秦族之形。觉得他们离经叛道,不尊礼法,形同蛮夷,恐非国家之福,甚至…恐其尾大不掉,反噬其主…对吧?”
李孝恭默然,算是默认。
李世民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长:“今日,这里没有外人,朕便与你…交个底。”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诉说一个惊天秘密:“孝恭,你可知,朕初见秦哲与其麾下万人时,是何等光景?他们自天而降,衣衫褴褛,发型怪异,言语不通,却手握我等闻所未闻之神兵利器,以区区万人,于渭水之岸,大破突厥十万铁骑,救朕于危难之间!”
李孝恭虽然听过传闻,但亲耳听李世民说起,依旧心神震动。
“那时,朕与你的想法一样!惊骇!疑虑!甚至…恐惧!”李世民目光灼灼,“但后来,朕看到了什么?朕看到了他们带来的亩产数千斤的神粮土豆、红薯!看到了他们一夜之间筑起的坚不可摧的水泥堡垒!看到了他们清澈如水却烈如火焰的琼浆玉液龙夏醇!看到了他们点石成金、化沙为琉璃的巧夺天工之术!看到了他们活人无数、妙手回春的医术!更看到了他们…为你我所不屑的‘奇技淫巧’,是如何在短短一年内,让我大唐府库充盈,让万民得以休养生息,让朝廷有了推行新政、修路架桥、横扫不臣的底气!”
李世民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身:“你说他们短发纹身,不合礼制? 可就是这群‘不合礼制’的人,造出了比我大唐最好的纸张廉价百倍的新纸!印出了让寒门学子也能读得起的新书!他们正在打破千年来世家门阀对知识的垄断!你说他们女子彪悍,有伤风化? 可就是这些女子,在龙首原的工坊里,织出了比我大唐最熟练织女效率高十倍的布匹!她们管理账目比户部的老吏还要精准快捷!孝恭!你告诉朕!是那虚无缥缈的‘礼制风化’重要,还是这实实在在的强国富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