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玄夜独自一人登上乐安岛。他站在乐安当年种的番薯田边，看着漫山遍野的樱花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块桂花糕对他说：“玄夜大侄子，我要让你做天下最富贵的皇帝！”
风卷起地上的樱花瓣，落在他手中的婚书上。玄夜轻轻抚摸着婚书上 “乐安长公主赵彦君” 的名字，忽然低低地笑了，眼底却泛起泪光。
他终究没能娶到她，却拥有了她用一生守护的江山。而乐安，虽终身未嫁，却用自己的智慧与坚韧，在史书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不是皇后，却比任何一位皇后，都更深刻地改变了这个时代。
多年后，神眷国的孩童们翻开《神眷国史》，总会读到这样一段记载：“乐安长公主赵彦君，前朝遗孤，却以一己之力推动工业革新，富民强兵，功在千秋。其一生未嫁，心系天下，世人皆称‘文昭先生’。”
赵彦君再次睁开眼时，周遭是熟悉的阴冷。地府的彼岸花沿着忘川河岸铺展开，血色花瓣在风中簌簌作响，远处奈何桥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透明的指尖泛着微光，这是魂体离体后的模样，与前世死后所见的景象别无二致。
“赵彦君？” 引路的鬼差见她驻足不前，忍不住轻声提醒，“后土娘娘吩咐我带您直接入轮回殿，无需过奈何桥饮孟婆汤。”
赵彦君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忘川深处那片终年被黑雾笼罩的区域——那里是阿鼻地狱的入口，她曾听地藏菩萨说过，阿鼻地狱关押着最凶戾的恶鬼，唯有大功德者能入内超度。
她想起前世为她免去刑罚，自愿去阿鼻地狱超度恶鬼的师傅，说：“我想去阿鼻地狱外看看，可否通融？”
鬼差面露难色，却架不住她周身萦绕的功德金光，那是她一生推动工业革新、庇护万民积累的福报，连地府都需敬三分。最终只得妥协：“只能在入口处停留片刻，万万不可靠近。”
阿鼻地狱外的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算起来，师父已经在阿鼻地狱待了将近千年。
赵彦君站在结界边缘，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诵经声。那声音不似师父那般成熟慈悲，反倒带着几分熟悉的温和。她心头一动，正要细看，却见一道佛光从黑雾中透出，佛光里站着个身着月白僧袍的身影，虽看不清面容，周身的气息却让她一瞬间有些恍惚。
“果然是皓然尊者，前段时间还一直传闻栴檀功德佛在阿鼻地狱超度恶鬼千年……”
赵彦君猛地抓住鬼差的手臂，声音带着颤抖：“你说谁？里面的人不是栴檀功德佛？”
“前几日才传的消息，” 鬼差连忙解释，“阿鼻地狱里超度恶鬼的，一直是皓然尊者。他本是栴檀功德佛的化身，功德圆满后应回己身，可他不知为何不肯回归，舍弃佛果，留在地狱近千年。此前大家误认他是栴檀功德佛大人，也是因为他周身的佛光与栴檀功德佛极为相似。”
皓然…… 真的是他！赵彦君再也顾不得鬼差的阻拦，沿着结界边缘疯了般寻找入口。她穿过成片的彼岸花，越过嶙峋的白骨堆，连鞋底被尖石划破都浑然不觉。
她只想再看他一眼，想问他当年为何突然消散，想问他这些年是否安好，想给他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