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稍安,裴衡忽然出列。十八岁的少年穿着绯色官袍,身姿挺拔,往日沉静的脸上此刻带着罕见的急切。他对着殷正深深一叩,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皇上,臣请 —— 求娶乐安长公主!”
这句话像颗惊雷炸在殿内,连殷正都愣住了。群臣哗然,右相裴长明脸色骤变,左相顾英面色阴晴不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裴衡身上 —— 这位右相长孙素来稳重,今日竟在达瓦人意图和亲的时候,在朝堂上当众求娶长公主?
裴衡抬起头,目光坦荡:“臣与长公主同窗十载,深知其聪慧坚韧。达瓦蛮夷不配迎娶公主,臣愿以裴家世代忠良作保,护公主一生周全。若皇上应允,臣即刻筹备婚事,绝不让公主受半分委屈!”
他这话既表明了心意,又暗指和亲之事不妥,把自己摆在了守护公主的位置上。裴长明刚想开口,却被殷正抬手制止。
殷正盯着裴衡看了半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内侍连忙上前顺气,他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落在御座旁的玄夜身上。
御座之侧,玄夜端坐着,指尖却早已深深掐进掌心。听到 “求娶” 二字时,他耳中 “嗡” 的一声,仿佛有无数根针刺向胸口。裴衡!又是他!这些年,裴衡总以同窗之名守在乐安身边,他以为那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关照,却没料到他藏着这般心思!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玄夜几乎要拍案而起。乐安是他的小姑姑,是他护了十五年的人,岂能嫁给旁人?可他不能 ——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皇祖父刚斥责过他 “乱伦”,此刻任何冲动都只会把乐安推得更远。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疼痛让他保持清醒。裴衡居然喜欢乐安,相处七年,他竟藏得这样深,一点都没表露出来。他原以为只有宁玉和晏无暇对乐安有意,故意给他们出主意将他们支出去,没想到最大的威胁竟然是裴衡!
玄夜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怒气。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 想娶乐安?先问过他殷玄夜答应不答应!他悄悄摸了摸袖中那方绣帕,那是乐安六岁时第一次学女工送他的帕子,帕子上的两只小兔子已经被他这些年摩挲的起了绒毛。乐安是他的,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绝不会让这桩婚事成真。
殷正盯着裴衡看了半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内侍连忙上前顺气,他摆了摆手,声音疲惫:“此事…… 容后再议。达瓦使者既来,先好生款待。退朝。”
玄夜随着群臣躬身行礼,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裴衡挺直的背影上。那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心里。
走出大殿时,裴衡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玄夜追了上来,少年皇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低声道:“裴大人,长公主的心意,你问过吗?”
裴衡转身拱手,目光沉静如潭:“殿下,有些事,总得有人先迈出一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一个藏着不容侵犯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