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后的第三日,西宫的桂花树上已挂上了花苞,赵彦君站在廊下,看着白纸指挥着内侍们将一箱一箱的行李搬上马车。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动,叮当作响,像在催促她离开这座住了十五年的宫城。
“公主,玄夜殿下派人来说,公主府已经按您之前给的图纸重新翻修好了,暖炕淋浴马桶都备齐了。” 白纸捧着件银狐披风过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雀跃。
赵彦君摸了摸玄夜刚命人送来的披风,示意白纸将它妥善收好。指尖触到细腻的绒毛时,忽然想起昨夜整理旧物时,从箱底翻出的那支桂花绒花簪。青竹送的那支,花瓣栩栩如生,与记忆里她让彦君阁仿着刘兰生送的那支发簪改良的金桂簪分毫不差。还有那些香露,瓶身上的云纹雕刻,分明是烟脂铺独有的样式。
她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忽然问:“白纸,青竹总去的青羊镇,是不是有个千织坊?”
白纸猛地抬头看向乐安,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压低声音问道:“公主都记起来了?”
赵彦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些答案,不必说出口。
迁居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朱雀大街,百姓们沿街跪拜,山呼 “乐安长公主千岁”。赵彦君掀开车帘,看着长安大街两侧的朱楼黛瓦,忽然觉得陌生又熟悉 —— 前世跟皓然逛过的集市,大抵也是这般热闹。
公主府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时,赵彦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入口处是两株合抱粗的梨树,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雪;往里走,成片的桂树郁郁葱葱,枝叶间藏着座六角亭,亭柱上刻着 “月中折桂” 四个字,笔锋凌厉,分明是玄夜的字迹;最深处的庭院里,一片桃花林映入眼帘,隐约还能看见树上刚结出的小桃子,花树下立着座白玉雕成的秋千,上面还贴心地放了一个靠垫。
“殿下说,公主小时候总念叨,要是有片桃花林就好了。” 引路的内侍笑得谄媚,“这些年殿下亲自盯着工匠,连亭台的角度都算了又算,就为了让公主在秋千上能看到最美的景色。”
赵彦君走到秋千旁,指尖抚过冰凉的白玉,忽然想起十一岁那年,玄夜在尚书房的角落偷偷画图,画的正是这样一座秋千,还记的他当时太过于专注,连钱太傅走过去都没看到,还因此被罚抄了一百遍“专心致志”。
白纸在一旁轻声道:“殿下从十二岁起,每月都要抽三天来这里监工。去年冬天下雪,他踩着冰碴子来检查暖阁的地龙,回来就染了风寒。”
赵彦君没说话,转身往新建的造物院走去。玄夜送的那块题了字的太湖石还是端端正正地放在院门口。房间内案上的紫檀木匣里,整整齐齐码着他们这些年在造物院发明的各种配方、图纸,甚至还有八岁那年,裴衡帮她记录的石碾转速表。墙角的博古架上,摆着宁玉画的第一张人体解剖图,晏无暇做的第一把连弩,还有裴衡刻的第一套活字。
“看来,你这一世过得不错,不用我罩着就能横着走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赵彦君猛地回头,只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坐着个白衣女子,青丝如瀑,眉眼间带着几分戏谑,正是聂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