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快乐星球的模拟夜空透过观景窗,投下模糊而黯淡的光晕,卧室里的一切都失去了白日的清晰轮廓,沉浸在一种深蓝近乎墨色的混沌之中。只有床头那盏睡眠灯,还固执地散发着一圈微不足道的、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床榻方寸之地。
空气死寂。连阳宝和月宝的传感器光芒都仿佛黯淡了许多,像是也陷入了低功耗的休眠。唯有床上交织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的存续。
艾雪起初只是不安地蹙眉,在枕头上无意识地辗转,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压抑的呜咽,像被困住的小兽。汗水渐渐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
梦里,是冰冷粘腻的触感。
不是熟悉的、柔软的床铺,而是某种金属和劣质合成橡胶混合的板床,硌得她生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腥膻气味,呛得她呼吸困难。
她被固定着,四肢被冰冷的金属环扣锁住,动弹不得。视野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几个穿着肮脏白袍、面目模糊扭曲的影子在周围晃动,发出叽叽咕咕的、非人的低语。
然后是一种被粗暴拉扯的剧痛!从胸口传来,伴随着冰冷的器械触感。
“……产奶……指标……不够……”断断续续的词语像冰冷的针,刺入她的耳膜。
不!不是!这不是给阳阳和月月的!这不是!
她拼命挣扎,喉咙却被无形的东西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四肢百骸。
场景猛地切换。
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容器里,艾阳和艾月小小的身体漂浮着,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脸色苍白得可怕,连接着无数诡异的管线。
“……不听话……就断掉他们的营养……”一个嘶哑狰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恐慌攫住了她!孩子!她的孩子!
她被强行按倒在一张污秽的椅子上。一个面目模糊、散发着恶臭的身影狞笑着逼近她,张开肮脏的嘴……
“不——!!!”
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卧室的死寂!
艾雪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盛满了未散的极致惊恐和恶心。泪水毫无预兆地疯狂涌出,混合着冷汗,爬了满脸。她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艾克!艾克——!”她嘶哑地哭喊着,双手胡乱地在身边摸索,却只抓到冰凉的床单和被她踢到脚下的软毯。梦里那种被固定、被掠夺、被强迫的恐怖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尤其是胸口,火辣辣地疼,伴随着一种深切的、被玷污的恶心感。而他不在!梦里他不在!现在他也不在?!
巨大的无助和绝望瞬间将她吞没。
几乎在她尖叫出声的同一秒,身边的艾克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惊醒!他甚至来不及完全清醒,身体已经本能地弹起,瞬间将她颤抖不止、冰冷汗湿的身体死死搂进怀里!
“我在!艾雪!我在!!”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急促,手臂像钢铁般箍紧她,用自己温热的胸膛去暖她冰凉颤抖的身体,“怎么了?做噩梦了?别怕,是梦,都是梦!我在这里!”
他的气息,那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实验室冷硬感的味道,混合着被窝的暖意,霸道地冲入她的鼻腔,强势地驱赶着梦里那令人作呕的腥膻和消毒水味。
艾雪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浮木,反手死死抓住他胸前的睡衣,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把脸深深埋进他颈窝,贪婪地、窒息般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发出破碎的、哽咽的抽泣。
“孩子……他们……他们抢……逼我……好恶心……”她语无伦次,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泪水迅速浸湿了他的肩窝。那噩梦的余威太过强烈,让她甚至无法清晰思考,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寻求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