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实验室的冷白光似乎都透着一股微妙的、欲言又止的氛围。
艾克依旧是掐点到达,神态自若,甚至比昨天更加沉稳,仿佛昨天那点“小插曲”早已被彻底消化,不留痕迹。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控制台,开始专注地处理数据。
多面体和冰柠檬稍晚一些进来。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都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力压抑的笑意和某种心照不宣的古怪神色,但又迅速别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早啊,艾克。多面体的语气明显比平日里要高亢一些,但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觉察到的颤抖,就好像是在拼命忍住不让笑声爆发出来一样。
而另一边传来的冰柠檬的回应,则显得有些轻飘飘的感觉。只见她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便迅速低下头去,然后开始装模作样地摆弄起自己面前控制台上面摆放着的那些东西来。与此同时,她那原本应该保持静止状态的双肩也在不经意间轻微地抖动了那么一下下。
听到这两声问候之后,艾克缓缓地抬起了头,并同样简单地回复道:不过在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还是很自然地在眼前的两个人身上稍稍做了一个短暂的停留。就在这一刹那间,凭借着他那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艾克突然意识到今日兄长和嫂子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嗯......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看起来特别...活泼?可是这种活泼之中不知为何又混杂着一股令他感到颇为不舒服的、好像有人正在暗地里偷偷盯着他看似的奇怪感觉。然而对于这样的情况,艾克并没有过多地深思熟虑,只是单纯地认为或许又是因为多面体冰柠檬家中那两个小鬼头(艾克的侄子侄女)不知道又搞出了些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吧!
实验室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攻击系统和防御系统的日常校验、数据备份、模拟推演……一切井然有序。
多面体和冰柠檬表现得异常“正常”,甚至比平时更专注于工作,交流也完全围绕技术问题展开,绝口不提任何私人话题。只是偶尔,当艾克背对着他们时,两人会飞快地交换一个眼神,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又赶紧用力抿住,假装咳嗽或者低头操作仪器来掩饰。冰柠檬的脸颊甚至好几次都憋得泛出可疑的红晕。
艾克虽然大部分精力都在工作上,但那种被若有若无的视线扫过、以及身后偶尔传来极其细微的、被强行压下去的吸气声(像是笑到一半被掐断),让他后颈总觉得有点不自在。他几次狐疑地回头,却只看到多面体一脸严肃地盯着光屏,冰柠檬则认真地在给育儿区的孩子们调整睡眠舱参数。
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艾克皱了皱眉,甩开杂念。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自动门滑开,笨笨端着一个托盘,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五杯冒着微微热气的、乳白色的液体。
“哐当。”笨笨把托盘放在休息区的桌子上,金属手臂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顽童爷爷吩咐的!”它的大嗓门打破了实验室的安静,“说是最近大家辛苦了,这是生态园刚产出最新鲜的牛奶,经过最高标准灭菌和营养强化的,给艾克、多面体、冰柠檬,还有多星多辰补充营养!趁热喝!”
老顽童爷爷总是这样,时不时会送来些他鼓捣出来的“好东西”表示关怀。
“替我谢谢老顽童爷爷。”多面体率先起身走过去,拿起一杯,表情自然。
“嗯,闻起来很香。”冰柠檬也走过去,拿起另一杯,小心地吹了吹气。
艾克也放下手头的工作,走了过来。他看着杯中纯净的、散发着正常奶香的液体,神色如常地拿起一杯。
多面体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后砸吧砸嘴道:“嗯~此牛奶口感醇厚、香气扑鼻,真乃佳品也!想来定是那老顽童爷爷精心挑选并专程送至此间之物咯。”言罢,其看似不经意间将头转至一旁的艾克身上,但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且带有几分戏谑意味之狡黠光芒;而与此同时,其口中所言话语亦是极为寻常不过,仿若仅仅是顺口一问而已:“嘿呀,艾克啊,不知你对这茶水滋味有何感受呢?可否能与昨日你所饮下之......嗯哼,‘秘制牛乳’相较量一番乎?究竟哪款饮品更合你口味些哟?”
话音未落,便听得坐在不远处的冰柠檬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声:“噗——咳咳咳!”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原来方才听到多面体提及“特制牛奶”四字时,冰柠檬猝不及防之下竟被自己刚刚喝下的那口牛奶给狠狠呛住了,险些就要直接喷溅而出。此刻的她手忙脚乱地急忙伸手捂住嘴巴,并迅速转过身子去背对着众人,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不断颤抖着,双肩更是如同筛糠一般抖动个不停。至于那张俏脸儿,则早已涨得通红如熟透苹果一般,甚至连两只小巧玲珑的耳朵都变得红彤彤一片,显然是羞惭至极以至于完全没有勇气再回过头来面对艾克一眼啦。
艾克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实验室里弥漫着冰冷的光线,它们似乎在一瞬间汇聚成一道光束,直直地照射在他手中的杯子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原本再普通不过,来自于快乐星球上健康可爱的奶牛,但此时此刻,这股香气却如同一个沉默而尖锐的讽刺音符,不断在空气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