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透过旅店高层房间的落地窗,在深色的地毯上投下变幻的光影。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一室静谧,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令人安心的送风声。
玄关处暖黄的感应灯亮起,照亮一小片温馨的空间。艾雪背靠着门板,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天奔波后淡淡的疲惫,却掩不住眼底流淌的满足和安宁。她微微抬起脚,那穿着白色细带小高跟凉鞋的纤足,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秀气,脚踝处被细带勒出一点点微红的印痕。
艾克将肩上的深色单肩包小心地放在玄关柜上,动作间带着珍重——里面不仅装着团团和小团团,还有那方沉甸甸的青花麒麟镇纸。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带来熟悉的气息和暖意。
“累吗?”他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艾雪仰起脸,对他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容,摇摇头:“还好,很开心。”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全然的依赖。
艾克没再说话,只是自然地弯下腰。他单膝微曲,蹲在了艾雪面前。这个动作他做得无比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伸向艾雪脚踝上那细细的、缠绕着肌肤的白色系带。
他的指尖微凉,轻轻触碰到艾雪脚踝的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痒意。艾雪下意识地微微缩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任由他动作。艾克的动作很轻缓,也很熟练。他先解开脚踝内侧的搭扣,然后小心翼翼地松开缠绕的细带,仿佛在解开一件易碎的珍宝。白色的细带如同失去束缚的丝线,柔顺地滑落。接着是脚背上的细带,同样被他轻柔地解开。
当两只凉鞋都被脱下,整齐地摆放在玄关地毯上时,艾克并没有立刻起身。他温热的大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无声的怜惜,轻轻握住了艾雪微微泛红、带着些微凉意的脚踝,用指腹极轻地、安抚性地摩挲了几下那被细带勒出的红痕。
一股暖流瞬间从脚踝窜遍全身,艾雪的心尖像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轻轻颤了颤。她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爱人,他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侧脸线条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专注。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甜蜜交织着涌上心头。这场景,与前世记忆中,那个在王府深院、在行军帐中,总是默默为她拂去疲惫、照顾她细微之处的燕王身影,奇妙地重合了。
艾克这才站起身,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充满呵护的一幕再寻常不过。他伸出手,替艾雪将肩上浅蓝色连衣裙细细的肩带轻轻褪下一点,方便她脱下。“去洗个澡,解解乏。”他温声道。
艾雪点点头,脸颊微红,转身走向卧室区域。艾克则在她身后,也脱下了自己的浅蓝色t恤和深色长裤,露出精壮而线条流畅的上身和修长的腿。他将衣物简单叠好放在一旁。
浴室里很快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磨砂玻璃门上氤氲起朦胧的水汽,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艾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淌着灯河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却似乎并未真正进入他的心底。博物馆里那两幅画像带来的灵魂震颤,如同湖底的暗涌,此刻在宁静的私人空间里,才更加清晰地翻腾起来。朱棣…徐妙云…那些金戈铁马、深宫幽情、生离死别…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回,最终定格在画像上徐皇后那沉静而温柔的目光上。他放在窗沿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门被拉开一条缝,带着清甜沐浴露香气的水汽涌出。艾雪裹着宽大柔软的白色浴袍,湿漉漉的长发用毛巾包着,几缕微卷的发丝调皮地垂落在颈边,脸颊被水汽蒸得粉嫩,眼眸清澈得像被水洗过。她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像一朵出水的新荷。
“艾克,”她轻声唤他,“水放好了。”
艾克转过身,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在看到她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化作了纯粹的温柔。他大步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我帮你擦干一点。”
艾雪顺从地坐在床沿。艾克站在她身前,解开包着头发的毛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他的手指穿过她柔顺的发丝,力道适中,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节奏感。水珠偶尔滴落在他赤裸的手臂上,带来一丝微凉。艾雪微微仰着头,闭着眼,感受着他指尖的温柔和掌心传来的温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是全然放松的依赖。
擦得半干,艾克才放下毛巾,自己也走进了那片氤氲着水汽和艾雪身上清甜气息的浴室。
艾雪则走到梳妆台前,解开了浴袍。她换上带来的柔软丝质睡裙,浅淡的薰衣草紫色,衬得肌肤愈发白皙。她拿起吹风机,开始慢慢吹干自己的长发。吹风机的暖风拂过发丝,也拂过她发鬓间那圈与发丝几乎融为一体的永生花环。花环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仿佛也在无声地回应着什么。
当艾克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走出浴室时,艾雪的长发已经蓬松柔顺地披散在肩头。他同样只穿着简单的深色睡裤,赤裸着上身,水珠沿着肌肉紧实的线条滚落。他走到艾雪身边,很自然地拿起梳妆台上的护发精油,倒了一点在掌心搓热,然后细致地涂抹在她微卷的发梢。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艾雪微微侧着头,方便他动作。艾克的手指在她柔顺的发丝间穿梭,动作轻柔而专注,如同在呵护最珍贵的丝绸。房间里只有护发精油淡淡的植物香气和吹风机残留的暖意。
终于,一切都归于宁静。
艾克关掉了房间里大部分刺眼的主灯,只留下床头两盏散发着暖橘色柔光的壁灯。光线朦胧而温馨,将房间笼罩在一片私密的暖意中。
艾雪掀开柔软蓬松的羽绒被一角,率先坐上了那张宽大舒适的双人床。她靠坐在床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艾克。
艾克唇角微扬,从玄关柜上拿过两人的包,也坐到了床上。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先将包放在两人中间。
他先打开自己的深色单肩包,动作珍重地从最内侧的衬垫夹层里,取出了那方仿明青花麒麟纹镇纸。沉甸甸的,触手温润微凉。他将它小心地放在深蓝色的丝绒被面上。接着,他又拿出了憨态可掬的团团玩偶和摇晃的小团团挂件,将它们挨着镇纸放好。
艾雪也打开自己的浅色链条包,取出了那个装着海马葡萄镜的锦盒,还有圆圆玩偶和小圆圆挂件。她将锦盒打开,那面精巧的铜胎珐琅小镜在暖橘色的灯光下,镜背的海马葡萄纹饰流光溢彩,镜面则映出一点模糊的光晕。
四只熊猫玩偶——大小团团和大小圆圆,被并排放在一起,憨态可掬,仿佛两对跨越时空的守护灵。而那方散发着古老威严气息的镇纸和那面精致玲珑的小镜,则静静地躺在它们旁边。
艾克和艾雪并肩靠坐在床头,肩膀挨着肩膀。艾克伸出手,拿起那方青花麒麟镇纸。他的指腹缓缓地、一遍遍地摩挲着麒麟凸起的威严纹路和光滑冰凉的瓷面。灯光下,青花的蓝色显得格外深沉内敛。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透过这冰冷的瓷器,触摸到了六百年前御案上那方压着军报奏章的镇纸,感受到了那份属于帝王的千钧重担和杀伐决断。一股深沉而复杂的情感在他眼底无声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