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前世今生实验室(1 / 2)

艾克和艾雪抱着各自的熊猫玩偶,蹑手蹑脚地蹭到多面体实验室那扇标志性的银色合金门前。笨笨和聪聡那两个活宝机器人特有的拌嘴声,隔着门板嗡嗡地传出来,像两只精力过剩的电子蜜蜂在吵架。

“笨笨!我说过多少次,能量晶体要按频率排序存放!”聪聪的声音又尖又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哎呀呀,聪聪大小姐!”笨笨拖长了调子,油滑又懒散,“快乐至上,效率第二嘛!你看这堆在一起,多热闹,多有生活气息!” 接着是“哐当”一声闷响,伴随着聪聪气急败坏的尖叫和某种金属零件滚落在地的叮当声。

艾克和艾雪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艾雪怀里的圆圆,粉色的蝴蝶结随着她微微耸肩的动作轻轻晃了晃。艾克则下意识地捏紧了挂在他背包拉链上的小团团挂件——那是地球伙伴包雷送的,模样和怀里的大团团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号,蓝领结依旧醒目。

“这两个家伙,真是几百年如一日。”艾克小声嘀咕,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艾雪也笑了,脸颊边漾起浅浅的酒窝。她腾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发鬓——那里,一个由特殊星云纤维编织成的永生花环,早已与她深栗色的发丝悄然融为一体,不细看几乎无法分辨。艾克的目光扫过她腰间,那条由艾雪亲手编成、如今已完美贴合她腰线的永生腰带,颜色如同凝固的晨曦。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动,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轻轻牵系着两颗心。

艾克抬手,用指关节在光滑的金属门上叩了两下。轻微的“笃笃”声过后,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实验室里明亮的灯光流泻出来。笨笨正手忙脚乱地从一堆散落的能量晶体里往外爬,试图藏起手里一个明显被拆歪了的小零件。聪聪双手叉腰,透明的面罩下,模拟出的怒容惟妙惟肖。多面体和冰柠檬并肩站在中央巨大的全息星图操作台前,星图的光芒柔柔地映照着他们。

艾克那句“嘿,我们没打扰……”还没完全出口,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操作台前,多面体正微微侧身,专注地指着星图上某个旋转的蓝色光点,低声讲解着什么。而冰柠檬就站在他身边,靠得很近。她的左手,被多面体的右手自然地、牢牢地握在掌心。那是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十指交缠,仿佛两棵相互依偎的藤蔓,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冰柠檬微微仰着头,清澈的目光落在多面体认真的侧脸上,唇角抿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专注而温柔。

这画面太静,太暖,像一幅凝固的油画,带着不容打扰的私密感。笨笨和聪聪的吵闹声仿佛瞬间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艾克和艾雪僵在门口,抱着他们的熊猫玩偶,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一丝“来得真不是时候”的窘迫。艾雪怀里的圆圆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自在,粉色的蝴蝶结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

多面体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讲解的声音顿住,抬起了头。冰柠檬也循着他的目光望过来,交握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染上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

“艾克,艾雪?”多面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眼神在触及门口两人时,掠过一丝被打断的轻微波动。他握着冰柠檬的手,这才非常自然地、缓慢地松开,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冰柠檬的手垂落下来,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呃……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做实验了?”艾雪的声音带着点试探的歉意,目光在他们刚刚分开的手上飞快地掠过。

“没有,”冰柠檬立刻回答,声音温软,笑容重新扬起,只是那笑意似乎并未完全抵达眼底深处,“我们在讨论新发现的星尘聚合反应。进来吧。”她朝他们招招手,姿态大方。

笨笨趁机从晶体堆里彻底爬了出来,挺起胸膛,试图挽回一点尊严:“对对对!热烈欢迎艾克艾雪大人莅临指导!” 聪聪则翻了个白眼(如果机器人有眼白的话),弯腰去捡拾散落的零件。

艾克和艾雪这才挪步进去。实验室里恢复了运作的声响——仪器的低鸣,能量流的嗡动,笨笨笨拙的解说和聪聪时不时的纠正。他们待了一会儿,讨论了些无关紧要的星球生态监测数据。只是,艾克总觉得,多面体和冰柠檬之间那股无形的引力场并未消失,他们站立的距离依旧比平时近,眼神交换的频率也更高,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旁人无法介入的磁场。艾雪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怀里的圆圆被她无意识地抱得更紧了些。

很快,艾克和艾雪便找了个由头告辞。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笨笨和聪聪的争吵声再次被隔绝。

门内,明亮的灯光下,笨笨还在试图向聪聪证明他那堆乱放的晶体蕴含着“混乱美学”。多面体却已经重新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急切,再次握住了冰柠檬刚刚垂落的手。他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紧紧扣住,力道比之前更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

冰柠檬没有一丝惊讶或抗拒,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指也用力回握过去。她抬起眼,看向多面体。那双总是盛着星海般好奇光芒的眸子,此刻深处翻涌着一种艾克艾雪从未见过的、浓烈得化不开的依恋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刚刚艾克艾雪的短暂闯入,反而加深了他们之间某种秘而不宣的联结。多面体回视着她,素来冷静理智的眼底深处,也燃烧着同样的火焰,以及一丝深藏的、惊魂未定的暗影。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用力地握着彼此的手,站在流转的星图光芒里。笨笨和聪聡的噪音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实验室巨大的透明穹顶外,快乐星球永恒柔和的星辉洒落,却无法穿透两人之间那层无形却厚重的、只有他们自己能感知到的迷雾。那迷雾,来自无数个夜晚模糊的梦魇碎片,此刻正蠢蠢欲动,即将汇成滔天的洪流。

夜深人静。

冰柠檬躺在自己房间柔软的能量床上。房间不大,四壁是流动的星云投影,营造出静谧深空的氛围。她习惯性地蜷缩着,怀里抱着一只软绵绵的抱枕,意识正沉向温暖的黑暗。

忽然,一股无法抗拒的拉扯感攫住了她。

眼前的黑暗被猛地撕裂,刺目的烛光扑面而来,带着烛火特有的暖意和烟熏气。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宽大无比的紫檀木书案旁。身上是沉甸甸的、触感冰凉滑腻的明黄色云锦宫装,繁复的刺绣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头上更是珠翠环绕,分量惊人。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龙涎香和墨锭的松烟气息。

书案对面,坐着一个人。明黄色的龙袍,金线绣着威严的五爪团龙。他正执着一支紫毫笔,伏案疾书,侧脸的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而熟悉。那是多面体,却又截然不同。他的眉宇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属于帝国统治者的沉凝和疲惫,薄唇紧抿,下颚的线条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要将他淹没。

冰柠檬——或者说,此刻占据着这具躯壳的太子妃意识——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疼。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拿起案头那方冰凉细腻的端砚。墨池里,上好的松烟墨汁浓黑如夜。她拿起那块触手温润的墨条,手腕悬起,以极轻、极柔的力道,沿着砚台的边缘缓缓打圈研磨。墨条与砚台摩擦,发出细微均匀的沙沙声,墨汁在池中晕开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这声音似乎惊动了他。

太子(多面体)手中的笔顿住了。他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他依旧保持着伏案的姿势,目光却从奏折上移开,落在她执着墨条的、白皙纤细的手指上。那手指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抬起头。烛光跳跃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份属于帝王的冷硬在看到她的瞬间,如同初春的坚冰,裂开一道缝隙,流淌出足以溺毙人的暖流和浓得化不开的眷恋。那份深情,沉重得让冰柠檬(太子妃)的心脏骤然紧缩。

“你身子弱,说了不必陪我到这般时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批阅奏章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时光的尘埃,敲打在冰柠檬的灵魂深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前世今生无法分割的重量。

冰柠檬(太子妃)研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稳了些。她抬起眼,迎上他带着责备却更多是心疼的目光。她的唇边漾开一个极其温婉、却又无比坚韧的笑容,眼底仿佛盛满了揉碎的星光。这笑容穿越了时间的长河,与此刻躺在快乐星球床榻上的少女的脸庞隐隐重叠。

“殿下操劳国事,殚精竭虑。”她的声音清越温柔,如同珠玉落盘,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妾身别的做不了,磨墨添香,陪着殿下,总是可以的。”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眉宇间深刻的疲惫刻痕,声音更轻更柔,“殿下,歇歇?”

“歇歇”两个字,如同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太子(多面体)眼中最后一丝冰冷彻底消融,只剩下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怜。他搁下了笔,那沉重的紫毫笔落在笔山上发出一声轻响。他伸出手,并非去握她执墨的手,而是越过书案,带着薄茧的、温热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无比珍惜地抚过她微凉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略显苍白的唇边。那小心翼翼的触碰,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多用一丝力就会碰碎。指尖传来的微颤,泄露了他心底翻涌的、无法言说的恐惧与珍视。

“有你在侧,”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最深处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承诺,“便是这万里江山,千钧重担,也不觉得难了。”

这直白而深沉的告白,如同滚烫的熔岩,瞬间淹没了冰柠檬的意识。她既是前世的太子妃,也是今生的少女。前世那份刻骨铭心的依靠与满足,今生那份懵懂初醒却同样汹涌的爱恋,在此刻剧烈地碰撞、融合,激荡起灵魂深处的滔天巨浪。她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太子妃胸腔里那颗心,正为眼前这个男人剧烈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悸痛和幸福。

书案、奏折、烛火……一切开始模糊、旋转。

画面猛地被撕裂、搅碎!

尖锐的剧痛毫无征兆地贯穿了冰柠檬(太子妃)的腹部,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利刃在里面疯狂搅动、穿刺!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呻吟,身体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弓了起来,又重重摔回冰冷坚硬的床榻上。冷汗瞬间浸透了沉重的寝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窗外,不再是静谧的宫苑,而是狂怒的天地。墨汁般浓稠的乌云翻滚咆哮,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长空,将华丽寝殿内的一切映照得如同鬼蜮。紧接着,炸雷轰然劈落,震得整座宫殿都在瑟瑟发抖。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琉璃瓦和窗棂上,噼啪作响,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呃啊——!” 冰柠檬(太子妃)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泄出一声破碎的痛呼。喉咙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嘴,身体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将那翻江倒海的腥甜顶上来。

“娘娘!娘娘用力啊!”稳婆焦急得变了调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不清。

人影在眼前晃动,宫女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带起一阵阵带着血腥气的风。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无法喘息。视线开始模糊、摇晃,华丽的床幔顶部的雕花盘龙在泪水和汗水的扭曲下,狰狞得仿佛要扑下来。

就在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吞噬的混沌边缘,一只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猛地握住了她无力的、在锦被上痉挛的手指。

是他!

太子(多面体)不知何时冲了进来。他身上的明黄龙袍沾着雨水,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帝王威仪荡然无存。那张俊美却总是带着疏离和威严的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一种濒临破碎的绝望。他跪在榻边,高大的身躯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他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冰冷得如同寒玉,却在剧烈地发着抖,那颤抖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

“凝儿!看着我!看着我!” 他嘶吼着,声音全然变了调,尖锐得刺破了雷雨声和稳婆的催促,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那双总是沉静如渊、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像一头困在陷阱里的绝望猛兽,死死地、贪婪地锁住她涣散的眼神,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