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声,艾雪猛地转过头。当看到门口站着的是艾克,而且他脸色红润,眼神清亮,精神奕奕,完全没有了昨日的苍白和虚弱时,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哥!”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艾克快步走到她座位旁,脸上绽开一个温暖而充满活力的笑容,声音清朗:“艾雪,早!看,我没事了!烧全退了!” 他还特意在原地轻轻蹦了两下,展示自己恢复的活力。
然而,艾雪眼中的惊喜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更汹涌的、复杂的情绪淹没了。看着哥哥健康如初、神采奕奕地站在面前,昨天下午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哥哥苍白的脸、虚弱的身体、他强撑着走上讲台的背影、他倒下时那冰冷沉重的触感、校医室里毫无生气的昏迷、还有自己那撕心裂肺的绝望…
所有的恐惧、后怕、巨大的自责,在这一刻,在确认哥哥真正平安无事的这一刻,如同积蓄到顶点的洪水,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呜…”一声压抑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溢出,紧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抱着圆圆的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自己缩进那个小小的玩偶里。
“艾雪?”艾克被妹妹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瞬间揪紧,“怎么了?别哭啊!我不是好好的吗?”他手足无措地蹲下身,急切地想去擦她的眼泪。
艾雪却猛地抬起头,那张小脸上早已泪流满面,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痛苦,声音破碎而哽咽:“都怪我…都怪我!哥!都是我不好!呜…要是…要是我当时再坚决一点…死死拉住你不让你去…你就不会…就不会病得那么重…不会晕倒…不会…不会吓死我了!呜哇——!” 她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积压了一整晚的恐惧和自责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艾克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看着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浓烈的悔恨和痛苦几乎要将她小小的身躯压垮,艾克才真正明白,昨天自己的“逞强”,给艾雪带来了多么巨大的伤害和阴影。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瞬间淹没了艾克。他不再犹豫,张开双臂,用尽全力,将这个哭得浑身颤抖的小小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艾雪!对不起!”艾克的声音也哽咽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深深的自责,他紧紧抱着妹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体剧烈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胸前的衣襟,“是哥哥不好!是哥哥太逞强了!让你担心了…让你害怕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道歉,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歉意都传递给她。
艾雪被哥哥温暖而有力的怀抱紧紧包裹,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着她。所有的委屈、恐惧、自责,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不再压抑,在哥哥怀里放声痛哭,小手死死地抓着艾克背后的衣服,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呜…哥…你吓死我了…我真的…真的好怕…好怕你醒不过来…” 她哭得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艾克的衣襟,也灼痛了他的心。
“不会的!不会的!哥哥在呢!哥哥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再也不会让你这么担心害怕了!”艾克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他轻轻拍着妹妹瘦弱的背脊,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一遍遍地保证着,“你看,哥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事都没有了!别怕了…乖…别怕了…”
兄妹俩就这样在清晨空旷安静的教室里,紧紧相拥,彼此哭泣着,倾诉着,安慰着。艾雪宣泄着积压的恐惧和自责,艾克则用拥抱和道歉抚平妹妹的创伤。团团圆圆被暂时放在旁边的课桌上,蓝色的领结和粉色的蝴蝶结安静地并排靠着,仿佛也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对超越血缘的兄妹之间,那份深入骨髓的羁绊和守护。
就在此时,教室门外,陆续有早到的同学到来。杨阳、何大力、包雷、孙野、孟繁志、李思思、张小雨…他们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而入,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教室里那紧紧相拥、无声哭泣的兄妹俩。
所有人都瞬间停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杨阳抬起手,无声地制止了后面想要说话的同学。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艾克和艾雪身上,看着艾克紧紧抱着妹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艾雪埋在哥哥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小身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心疼,是理解,是感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他知道,此刻任何打扰都是不合时宜的。
他对着身后的同学们,轻轻地、但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率先转过身,背对着教室门,安静地守候在走廊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何大力心领神会,也默默地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和杨阳并肩而立,挡住了门口。包雷、孙野、孟繁志互相看了一眼,也默契地安静下来,学着班长的样子,静静地守在门外。李思思和张小雨看着教室里艾雪颤抖的背影,眼圈也红了,她们互相握紧了手,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催促。整个走廊安静得只剩下远处依稀传来的鸟鸣和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所有的同学,都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给予教室内那对兄妹最宝贵的空间和时间。让他们尽情地宣泄情绪,让艾雪释放所有的恐惧和自责,让艾克用拥抱和歉意去修复妹妹心中的裂痕。
这份默契的守护,这份无声的理解,比任何言语都更能体现四年级一班这个集体的温暖和力量。
时间在安静的守护中缓缓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里压抑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最后归于平静。
艾雪靠在哥哥温暖的怀抱里,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细微的抽噎。但那份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苦和恐惧,终于随着泪水流走了大半。哥哥有力的心跳声就在耳边,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像是最安心的鼓点。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和踏实。
艾克感觉到怀里的妹妹渐渐平静下来,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他依旧没有松开手臂,只是动作更加轻柔地拍抚着她的背,下巴依旧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无比温柔:“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就更肿了,就不漂亮了…”
艾雪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带着浓浓的鼻音,瓮声瓮气地反驳:“…本来就不漂亮…” 话虽如此,那紧绷的小脸却缓和了许多。
艾克低低地笑了,胸腔传来微微的震动:“谁说的?我妹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
艾雪没再反驳,只是把小脸更深地埋进哥哥怀里,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安全感的小猫。过了一会儿,她才闷闷地说:“…哥,你以后…真的不能这样了…”
“嗯,我保证。”艾克郑重地点头,轻轻捧起艾雪哭得湿漉漉的小脸,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眼神认真而专注,“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逞强了。什么都听你的,小管家婆。”
艾雪看着哥哥近在咫尺的、写满真诚和心疼的眼睛,红肿的眼睛里终于重新亮起了一点光。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艾克伸出小拇指。
艾雪看着那根小拇指,终于破涕为笑,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地勾了上去。两个小拇指紧紧勾在一起,如同一个无声却无比郑重的契约。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笃、笃、笃。
敲击声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艾克和艾雪同时抬起头,看向门口。只见门被推开一条缝,杨阳探进半个脑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询问地看向他们。
艾克和艾雪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释然和一丝不好意思。艾克松开艾雪,扶着她站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团团和圆圆,塞回各自的书包侧袋。艾雪也赶紧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
“班长,大家…进来吧。”艾克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赧然但轻松的笑容。
门被完全推开,杨阳率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何大力、包雷、孙野、孟繁志、李思思、张小雨。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艾克和艾雪身上,看到艾克精神焕发,艾雪虽然眼睛红肿但情绪已经稳定,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艾克,好利索了?精神不错啊!”包雷第一个嚷嚷。
“太好了!烧退了就好!”孙野拍着肚子。
“艾雪,眼睛好点没?我带了新毛巾,要不要再敷敷?”李思思关切地问。
“对啊,还有眼药水…”张小雨也凑过来。
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温暖的问候和关切,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守护从未发生,又仿佛那份守护已经融入了每一个眼神和话语里。
艾克和艾雪看着围拢过来的同学们,心中充满了暖意和感激。艾克笑着回应大家的关心:“谢谢大家,我真的全好了!活蹦乱跳!” 他甚至还夸张地跳了一下。
艾雪也小声说:“谢谢思思,小雨…我没事了…”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是班主任欧阳老师。她显然也听说了昨天的事情和艾克艾雪去了校医室的情况,脸上带着关切。当她看到教室里其乐融融、艾克精神饱满、艾雪虽然眼睛红肿但情绪尚好的景象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来我们的小英雄恢复得不错?”欧阳老师走进教室,声音温和。
“欧阳老师早!”同学们齐声问好。
“艾克,艾雪,感觉怎么样?”欧阳老师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慈爱。
“老师,我没事了!”艾克挺直腰板。
“老师…我也没事了。”艾雪小声回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没事就好。”欧阳老师点点头,目光扫过全班,“昨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杨阳班长处理得很好,我们班的同学也都表现得非常团结,互相帮助,老师为你们感到骄傲。”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艾克和艾雪身上,带着深意,“艾克,你展现了自己的实力,但也要记住,身体永远是最重要的。艾雪,你是个好妹妹,懂得关心和保护哥哥。”
简单的几句话,却带着温暖的力量。艾克和艾雪都认真地点点头。
“好了,准备上课吧。”欧阳老师拍了拍手,目光扫过艾克艾雪桌上安静待着的团团和圆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今天天气不错,让‘团团圆圆’也晒晒太阳吧。” 她说完,便走向讲台,开始准备教案。
同学们也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艾克和艾雪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释然和温暖。艾克将团团从书包里拿出来,端正地放在自己桌角。艾雪也将圆圆抱出来,放在自己桌角。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进教室,照亮了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也照亮了桌角那对依偎在一起的熊猫玩偶——团团蓝色的领结和圆圆粉色的蝴蝶结,在晨光中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
无论风雨,始终相伴。
艾克艾雪,形影不离。
昨日的惊涛骇浪,终于在这充满暖意的晨光和新一天的开始中,彻底平息。留下的,是更深的羁绊,更暖的守护,和一群少年人金子般珍贵的同窗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