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派人取来方才窦啸受伤滴落,混入了泥土的暗红色血迹,凑到哮天鼻端。
“穷寇莫追啊!陆都头!”
蓝真真见状,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劝阻。
她语气种充满了急切与担忧道:“那飞山峒地处巫溪深处,路径错综复杂,密林瘴气丛生,陡崖绝壁遍布,更有无数天然陷阱!”
“您头一回来,人生地不熟,窦啸虽伤,但其老巢必然还有留守人马,更不知他是否另有埋伏!”
“您只身一人连夜追击,万一有个闪失,我养参峒如何向赵大人交代?又如何对得起您此番仗义援手之恩?”
她言辞恳切,眼中是真切的关怀与焦虑。
陆沉若因追击窦啸而在巫溪遇险,不仅巡山司震怒,她养参峒也难辞其咎,更将失去眼下唯一的强援。
陆沉站起身,目光依旧锁定着窦啸遁走的方向。
夜色勾勒出他坚毅的侧脸轮廓。
他语气平静,只一摆手,便没让蓝真真继续说下去。
“蓝寨主好意,陆沉心领。”
“然则,蛇打七寸,寇追穷途,此刻窦啸新败,心神俱震,邪术受创,正是其最虚弱,防备最松懈之时。”
“若待他缓过气来,凭借那诡异邪术与地利,再想除他,难上加难。”
他顿了顿,看向蓝真真,眼神锐利如刀:“至于危险……”
“行走江湖,何处不险?我自有分寸,寨主且安心守好寨子,安抚民众,静候佳音便是。”
说罢,他不再多言,轻轻一拍哮天的后背,低喝一声:“去!”
哮天立刻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低头在地上仔细嗅辨着那混杂着邪气的血腥味,随即毫不犹豫地朝着寨外漆黑的密林冲去。
陆沉身形一动,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几个起落,一人一犬的身影便没入了沉沉的夜幕之中,只留下原地忧心忡忡的蓝真真与一众峒民。
追踪之路,远比想象中更为崎岖险恶。
一离开养参峒寨子范围,深入巫溪山地,环境顿时变得原始而阴森。
参天古木遮天蔽月,仅有零星惨淡的月光透过浓密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
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潮湿霉烂的气息。
藤蔓荆棘如同恶鬼的触手,纵横交错,稍不留神便会绊住手脚。
哮天凭借着超凡的嗅觉,在复杂的地形中灵活穿梭,时而停下来仔细确认方向,喉咙里发出指引性的低呜。
陆沉紧随其后,在这近乎完全的黑暗中,他却完全不惧,那一双眼睛早已不会被夜色阻拦,耳听八方,也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埋伏。
沿途,他看到了窦啸溃逃时留下的清晰痕迹。
那些被慌乱脚步踩断的灌木,蹭在粗糙树皮上的黑褐色血迹,甚至还有一两件仓促间丢弃的,带有飞山峒标记的零碎物品。
血迹断断续续,能看的出来,窦啸如今的状态很不稳定,一路上都只顾着仓皇逃窜,甚至伤势也都还正在持续恶化。
“血迹中邪气虽在逸散,但那股隐晦的核心却始终未灭……”
陆沉一边追踪,一边在心中飞速盘算。
“果然,飞头蛮并非其根本,他体内还潜藏着更深的秘密,那所谓的‘神仙洞府’传承,恐怕大有蹊跷,绝非正路。”
越往深处,地势愈发险峻。
有时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湿滑岩壁,有时又要涉过冰冷刺骨,深可及膝的溪流。
密林深处,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低嚎和夜枭的怪叫,更添几分阴森。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与窦啸身上邪气同源的腥甜味道,令人作呕。
约莫追踪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带路的哮天忽然停下脚步,伏低身子,对着远处一片笼罩在更浓郁黑暗中的山坳,发出了充满警示意味的低沉咆哮。
陆沉凝神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可见那片山坳的轮廓。
以及其中隐约透出的,与养参峒风格迥异的简陋建筑黑影。
一股浓郁不化的邪气与血腥味,正从那里弥漫开来。
那里,想必就是飞山峒的老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