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师爷只给题目,而非现成文章塞过来,这分寸拿捏,既显了关照,又避开了最直接的舞弊雷区,只算是提点。
看来县尊和这位师爷行事,确实有他们的谨慎之处。
“多谢师爷!多谢县尊!”
陆沉郑重抱拳,深施一礼。
回到自己家中,陆沉铺开纸张,提笔蘸墨。
然而,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久久未能落下。
“创业以武,守成以文,然兵农一致,文武同方,其用果异乎?”他低声咀嚼着题目,眉头紧锁,“这是讨论文武分途。”
“王者之兵不贵诈谋奇计……写文章确实不是我的强项。”
他叹了口气,笔杆在指间无意识地捻动。
“进山搏杀我在行,可这引经据典的文章……真是比拉满十石强弓还难!”
枯坐半晌,纸上依旧空空如也,只余几点墨痕。
陆沉烦躁地搁下笔,起身出门,径直走向了沈记铺子。
听完陆沉的苦恼,沈爷哈哈一笑。
“我当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取笔墨来!”
沈爷大手一挥。
只见沈爷一把抓过饱蘸浓墨的狼毫,笔走龙蛇,洋洋洒洒。
陆沉凑近细看,眼睛圆睁:
“王者之兵不贵诈谋奇计,至于临敌制胜,良将岂可少哉!此乃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古者兵有奇正,旋相为用,如环之无端,其出入之法,今几绝矣。敌有阴阳,客主异宜,易之则宜,其先后之节,将何施焉……”
字字句句,气势磅礴,更兼文理清晰,立论坚实!
师父竟然还有这般文采?
陆沉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沈爷搁下笔,微微一笑:“老夫早年间,也曾动过入仕的念头,四书五经、策论文章,可没少下苦功钻研。”
陆沉喜滋滋的接过那张墨迹淋漓的纸,立刻逐字逐句,屏息凝神地默记起来。
翌日,县衙隔壁的考棚。
此地与演武场的开阔截然不同,气氛肃穆压抑。
一排排考案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的气味。
考生们或凝神苦思,或奋笔疾书,只闻沙沙落笔声与偶尔压抑的咳嗽。
陆沉端坐其中,心绪却异常平稳。
提笔蘸墨,昨日沈爷所书的文章脉络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他不再迟疑,笔锋流转,将那些文字工整地誊写在答卷之上。
字迹虽完全比不上沈爷那般,但也不能算是太过难看。
仅仅两炷香时间,他便已写完搁笔。
但他并未急于起身,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考棚内交卷的人已过半,他才从容起身,将那份答卷平静地交了上去。
三日等待,转瞬即过。
放榜之日,县衙前的照壁下,人头攒动,挤满了望眼欲穿的考生和看热闹的百姓。
陆沉的小院却显得格外宁静。
他并未去凑那拥挤的热闹,仿佛外界的沸腾与他无关。
院内,他赤着上身,正演练着一套刚猛沉雄的拳法。
汗水沿着贲张的肌肉线条滑落,每一拳击出都带着沉闷的破风声。
他在积蓄着气血,感受着体内那层阻碍他踏入更高境界的“力关”瓶颈,试图一丝丝地磨去这存在的瓶颈。
“少爷!少爷!放榜了少爷!”
急促的呼喊声传来。
红拂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小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眼中却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黄征紧随其后,满脸都写着喜色。
“现在该叫陆举人了!!”
“陆哥儿从此就是举人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