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刚才的话伤了他,也吓到了他。
可她别无选择。
林宥霆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闭着眼,感受着怀中真实存在的温软躯体。
天知道当他猜到她是为何而去,又是以何等虚弱之身亲赴险境时,那种心脏几乎被撕裂的恐慌有多蚀骨。
他不敢想象,若堤坝未守住,若她有任何闪失……他余生该如何自处?
“对不起……”
他又低喃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未尽的后怕,
“臣方才……失态了。”
贺归轩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声音闷闷的:
“是朕……考虑不周。”
她顿了顿,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还残留着未散的红血丝,以及清晰映出的、她有些苍白的倒影,
“可是佑林,当我听到你中毒昏迷,御医束手无策时……我……我很怕。”
这一声“佑林”,这一句带着颤音的“怕”,彻底击溃了林宥霆心中最后一丝苛责与理智的壁垒。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融。
“我也怕。”
他坦诚,声音低沉而压抑,
“怕你再也不回来,怕承烨和安宁那么小就失去母亲,怕这世间……再无杨馨。”
“杨馨”二字,如同一个开关。
自从回京,自从她重新穿上龙袍,他重新戴上丞相的面具,他们之间便隔着一层无形的、名为“君臣”的厚障壁。
江南烟雨中的耳鬓厮磨,仿佛只是一场旖旎的幻梦。
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不敢越雷池半步,连一次真心的、不含杂质的拥抱都成了奢望。
此刻,所有的顾虑,所有的伪装,在这经历了生死考验后的静谧里,土崩瓦解。
贺归轩主动仰起头,柔软的唇瓣轻轻印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这是一个不带情欲,只有确认、安抚与无尽眷恋的吻。
林宥霆浑身一僵,随即,更深的悸动与渴望如同野火般燎原。
他几乎是本能地回应,小心翼翼地含住她的唇,如同品尝稀世珍宝,温柔地描摹,辗转深入。
唇齿间带着药的微苦,更多的是彼此气息交融的甘甜。
这个吻,比江南船上的任何一次都要缠绵,都要深刻。
它无关风月,只关真心。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气息不稳地稍稍分开,鼻尖相抵,呼吸灼热地交织。
贺归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占有欲,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洒脱:
“反正……承烨和安宁已经有了。”
林宥霆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继承人已定,国本无忧。
他们最大的、来自朝臣和宗室的压力,已经卸下了一大半。
贺归迎着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又隐隐有些得意的狡黠:
“至于前朝后宫,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去吧。说朕独宠丞相,说你我君臣断袖……朕,不在乎了。”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紧抿的唇线,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亲昵与大胆:
“你怕吗?林相?”
林宥霆抓住她作乱的手指,送到唇边吻了吻,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炽热而坦荡的光芒:
“陛下不怕,臣又何惧之有?”
他低声道,语气郑重如同誓言,
“臣此生,能得陛下倾心,已是邀天之幸。能与陛下并肩,守护我们的孩子,守护这大雍江山,纵使背负万千骂名,臣亦甘之如饴。”
去他的君臣之礼!
去他的流言蜚语!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龙椅冰冷,这朝堂诡谲,唯有眼前之人,是彼此唯一的温暖与依靠。
他们已经离不开彼此。
贺归轩笑了,眉眼弯弯,那是发自内心的、卸下所有重担的笑容。
她重新投入他的怀抱,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心跳。
“那就……让他们说去吧。”
窗外,月色悄然漫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这一刻,没有皇帝,没有丞相,只有一对历经磨难、终于确认彼此心意的爱人。
前路或许依旧坎坷,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