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多持身中正、以国事为重的官员,则忧心忡忡。
他们不在乎皇帝与丞相私交如何,却担心这无稽流言会影响到朝局的稳定,损害君威与相权。
这一日,朝议西境战后安抚及边境互市事宜。
贺归轩高坐龙椅,努力维持着平日的威仪,但敏锐之人能察觉到她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林宥霆依旧立于文官首位,神情冷峻,条理清晰地陈述着互市的地点、税则、管理章程,言辞精准,逻辑严密,仿佛丝毫未受流言影响。
然而,当他奏报完毕,退回班列时,一位素来以“耿直敢言”着称的老御史,却出列躬身,语带深意:
“陛下,林相所奏章程甚为周详。然,老臣斗胆进言,边境互市,关乎国体,主事官员人选尤为关键,需德才兼备,更需……身正名清,以免授人以柄,损及朝廷颜面。”
这话看似在议论公事,但“身正名清”、“授人以柄”几个字,却像一根根细针,精准地刺向了那层未被捅破的窗户纸。
刹那间,整个宣政殿落针可闻。
不少官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林宥霆和御座之间偷偷逡巡。
贺归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木头里。
她目光如电,射向那名老御史,胸膛微微起伏,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这老东西!
竟敢在朝堂之上,用如此阴险的方式影射!
林宥霆垂眸站在原地,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紧抿的薄唇,线条比平日更加冷硬了几分。
他并未立即出声辩驳,仿佛在等待,又像是在极力克制。
就在贺归轩即将发作之时,另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王御史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霍擎云。
他大步出列,银甲未卸,显然是刚从西境归来,就直接上了朝。
他对着御座一抱拳,声若洪钟:
“陛下!林相之才,之德,之忠心,北疆西境之战便是明证!岂是些许宵小之辈几句捕风捉影的污蔑所能玷污的?末将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末将只知道,谁能为陛下分忧,谁能护我大雍江山,末将就服谁!至于那些只会躲在暗处嚼舌根、扰乱朝纲的鼠辈……”
他猛地转头,虎目圆睁,狠狠瞪了那王御史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与杀气:
“……依末将看,就该拖出去砍了,以正视听!”
霍擎云这番毫不留情面的粗豪之言,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武将队列中不少人暗暗点头,文官中也有部分人面露赞同。
的确,林宥霆的能力与功绩有目共睹,因虚无缥缈的流言而质疑其品行,未免太过可笑,也寒了实干之臣的心。
贺归轩看着霍擎云,心中微微一暖。
这小狼狗,关键时刻倒是可靠。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声音冷冽地开口:
“霍将军所言,才是正理。朝廷用人,唯才唯德唯功是举!日后若再有人敢以风闻之事攻讦重臣,扰乱朝堂,朕,定不轻饶!”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尤其是在那王御史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那王御史脸色一白,嗫嚅着不敢再言,悻悻退下。
朝会最终在有惊无险中结束。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根刺,还扎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