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他终于开口,“是小豆芽的家人出事了吗?”
我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碗沿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是。她的父去世了,她一家三口再另一个世界,团聚了!”
九弟没有接话,只把自己那碗推过来些:“再喝点。”
回到承礼居时,门房早已候着,见我们回来忙躬身:“殿下,热水已经备好了,在偏房浴桶里。”
九弟对门房道:“再备些点心送到七哥房里。”转头对我道,“快去洗洗,别真冻出病来。”
我点头往偏房走,他忽然在身后说:“我就在外间等着,有事叫我。”
浴桶里的水冒着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铜镜里的脸。
我望着镜中七皇子的眉眼,忽然想起秦家那件绣着桃花的小袄——原来不管是小豆芽还是七皇子,终究都要在这人间,找个能卸下防备的地方歇脚。
换好衣裳出来时,九弟正坐在外间的案前,手里翻着我搁在桌上的火器图纸,见我出来忙起身:“点心刚送来,是你爱吃的杏仁酥。”
案上的烛火跳了跳,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又宽又暖。
我拿起一块杏仁酥,甜香漫过鼻尖时,忽然觉得,或许所谓的家,从来都不是某间屋子,某座坟茔,而是有人在寒夜里为你备着姜茶,在灯下等你洗去一身风霜。
九弟见我吃得急,又递过一杯温水:“慢点吃,没人抢。”
我抬眼望他,烛光在他眼里碎成星子。
原来有些陪伴,不必说破,就像此刻案上的烛火,安安静静的,却足够照亮往后的路。
“七哥,我得回去了!”九弟嘴上说着,可身子却未动。
“你再陪陪我吧!这世上再也没有小豆芽了!她的父母都不在了!”
“七哥,我知你与小豆芽的情意。我陪你,明日我修沐,你也歇一日吧!自从你去了军器监,一日都未曾歇过。”九弟劝慰。
“我想明日去延和院。”我想回去看看。
“好,我陪你去。”九弟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烛火跳动的光晕里。他重新坐下,指尖轻轻敲着案上的图纸,目光却没离开我脸上。
“延和院的桂子应该香了吧?”他忽然说,“记得是小豆芽来的头一年种的。”
我捏着杏仁酥的手顿了顿。
“嗯,该开了。”我望着烛芯结的灯花,“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拾些落瓣回来,桂花香,沁人心脾,与你一样香。”
九弟笑起来,眼里的星子晃了晃:“七哥喜欢就好!”
他忽然起身,往我碗里添了些温水,“夜深了,你乏了,躺会儿吧。我之前睡过了,不困。我在这儿守着,天亮叫你。”
我没推辞,往榻上靠了靠。
帐幔垂下来,把烛火的暖光滤成一片朦胧。外间传来他翻动图纸的轻响,像小时候床边的摇篮曲,让人安心得想闭眼。
原来有些陪伴,真的能把“再无小豆芽”的空落,填成“还有九弟”的踏实。
“九弟,”我轻声对他呼唤,声音轻的只能我自己听见吧!
他迅速来到我身边,“何事?”他极其轻声的回应我。
“你躺这儿,但不许动啊!”我一把把他拉到身侧,他顺势躺下。
我背对着他,让那幽香离自己远一些,也许是太疲惫了,我一觉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