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感觉自己这副老骨头架子几乎要被无边无际的荒原和步步惊心的险途彻底拆散了,支撑他的,除了求生的本能,便是身边这个让他渐渐看不懂的少年——陈默。
陈默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在这数月的时间里,陈默的手臂一点点的开始变化,如今已然和正常人的手臂并无二致。而那份《噬血锻骨术》陈默也分享给了他,数月的时间,二人亲近了许多,毕竟黑石堡的人,只剩下他们了。而变化更大的就是陈默的心境,仿佛经过数月的时间,陈默脱胎换骨一般,似乎……变得老练了?
当那座名为“灰铁堡”的庞大阴影终于刺破地平线时,赵铁柱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在绝望的底色上,映出了一丝名为“震撼”的情绪。
那不是边荒记忆里破败的土堡,也不是传说中仙家洞府的缥缈仙山。
那是钢铁的群山!是蒸汽与力量的咆哮!
高耸入云的城墙,并非巨石垒砌,而是由巨大的、铆接在一起的暗沉钢板构成,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和狰狞的划痕,如同巨兽腐朽的鳞甲。巨大的齿轮结构在城墙内部隐约可见,发出沉闷的“嘎吱……嘎吱……”声,驱动着某些赵铁柱无法理解的庞大机关。
城门口,人流如织,却秩序森严。排队等待入城的队伍蜿蜒如长蛇,充斥着赵铁柱从未见过的景象:穿着油腻工装、肌肉虬结的壮汉扛着巨大的金属构件;衣着破烂、眼神麻木的流民蜷缩在角落;甚至还有几架简陋的、依靠蒸汽或某种晶石驱动的步行机械,发出“噗嗤噗嗤”的排气声,运送着沉重的货物。
守卫不再是拿着刀枪的士兵,他们穿着镶嵌着金属护板的厚重护甲,持闪烁着幽蓝或暗红光芒的怪异长柄武器——像是枪械和冷兵器的扭曲结合体。更让赵铁柱心头一紧的是,一些守卫裸露的手臂或脖颈处,赫然镶嵌着冰冷的金属部件!闪烁着金属冷光的义眼扫视着人群,不带一丝感情。
陈默也愣了,这是什么?怎么一下从兽人部落穿越到了铁炉堡的感觉?这给我干哪来了?怎么这个世界感觉像是自己穿越前玩过的一款很老的网游?
陈默曾经也是一名资深网游爱好者,特别是某一款被他奉为神中神的网游,山口山!
“嘶……”赵铁柱倒吸一口混杂着烟尘的凉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本就破烂的衣领拉高了些,试图遮掩住脸上的风霜和警惕。他感觉自己和陈默就像是两只误入钢铁巨兽巢穴的虫子,渺小得可怜,也格格不入得刺眼。这里的力量形式,与他所知的、也与那《噬血锻骨术》所描绘的截然不同。这里是钢铁、蒸汽、齿轮和……血肉改造的国度!那份他曾经视为“生杀予夺”力量的功法,在这座钢铁巨兽面前,显得如此……原始而可笑?一种更深的自卑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入城的盘查比预想的更严苛。守卫的义眼闪烁着红光,扫过赵铁柱和陈默破烂的衣衫、疲惫不堪的面容,以及他们几乎空无一物的行囊,冰冷的声音响起:“身份?目的?”
“流…流民,”赵铁柱挤出这辈子最卑微的笑容,腰弯得几乎要折断,“边荒活不下去了,老…老汉带侄子来讨口饭吃,大老爷开恩。”他用力掐了陈默一下,示意他低头。
那守卫只是厌恶地皱了皱鼻子:“哼,又一个被边荒吐出来的渣滓。进去吧,别挡道!记住,灰铁堡有灰铁堡的规矩,惹事的下场就是进熔炉!”他粗暴地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
赵铁柱和陈默,这对来自蛮荒之地的“渣滓”,凭借着流民的身份和一副还算能压榨出点力气的骨头架子,总算在堡垒最底层、靠近巨大排污管道的“锈痂区”找到了一个容身之所——一个用废弃金属板和防水油布胡乱搭建的窝棚,混杂在无数同样破败的栖身之所中,终日弥漫着下水道和工业废料的恶臭。
活计是肮脏而沉重的,赵铁柱被分派到一座小型零件处理厂,负责用粗粝的砂轮打磨那些带着锋利毛边的金属件。刺耳的摩擦声、飞溅的火星和无处不在的金属粉尘,迅速侵蚀着他本就干枯的肺叶和布满老茧的双手。他那点微薄的《噬血锻骨术》底子,在这纯粹消耗血肉的苦役面前,显得杯水车薪,只能勉强让他比旁边那些咳得撕心裂肺的工友多撑一会儿。
卑微的报酬勉强够两人购买最劣质的合成营养膏和浑浊的过滤水,维持着生命的最低运转。灰铁堡的底层法则赤裸而残酷:要么成为巨大机器上一个有用的零件,要么成为被清扫出去的垃圾,而赵铁柱感觉自己正从“零件”滑向“垃圾”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