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那个不成句子的、谄媚的词语还在嘴边。
远方,传来了连绵不绝的、更为宏大的崩塌声。
不是神庙。
是城市。
是温达姆那高耸的塔楼,是坚固的城墙,是鳞次栉比的房屋。
那些宏伟的建筑,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开始自行解体、坍塌。
砖石化为尘土。
钢铁熔化为铁水。
整座城市,宛如一座沙堡,在无形的潮汐中迅速瓦解。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个巨大肉团中的某一张脸,随意地、低声地,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好闷啊!”
那呢喃,是君王的敕令。
是创世之初的第一个音节。
温达姆城中,所有正在分崩离析的物质,都在这一声之后,加快了它们走向终结的进程。
大地不再是开裂。
是撕裂。
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伤口,从城市的中心向外野蛮地扩张,吞噬着街道,吞噬着废墟,吞噬着一切。
紧接着,在那伤口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挤开这个世界。
一个巨大的手掌,破土而出。
它不是从地下“伸”出来的。
它是将大地本身,当作一层薄薄的表皮,强行“撑”开。
那手掌的指节,是连绵的山脉。掌心的纹路,是深邃的峡谷。指甲是黑曜石般的巨大结晶体,边缘锋利,刮擦着铅灰色的天空,迸发出无声的火花。
它太大。
大到完全超出了生物学的范畴。
大到让温达姆这座曾经的雄城,在它的阴影下,渺小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恐帝那由无数脸庞构成的肉山,停止了蠕动。
千万张眼睛,无论是痛苦的,狂喜的,还是怨毒的,此刻都汇聚成同一种情绪。
一种孩子看到失而复得的玩具时,最纯粹的占有欲。
恐帝的眼眸中,倒映着那只正在从地壳中挣脱的巨手。
兴奋。
一种无法抑制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让它整个庞大的躯体都开始高频地颤抖。
无数张嘴,同时发出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不再是戴巴记忆中任何一个时刻的大帝,而是一个由亿万生灵的欲望与痛苦交织而成的合唱。
“没错!”
“没错……我的手。”
声音里带着初生的、懵懂的喜悦,以及一种确认自身存在的狂热。
“那不是云霞,是肉块啊。”
它其中一张脸,痴迷地仰望着那只巨手,发出了孩童般的赞叹。
它在重新认识自己的身体。
一个以世界为血肉,以深渊为骨骼的,全新的身体。
“还要……”
“还要!”
欲望的火焰被点燃。
那合唱般的音调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贪婪、急不可耐。
“扑杀敌人!撕裂敌人!抢走想要的东西!抓住东西的手腕!我还要!”
它在咆哮。
它在索取。
它向这个世界,向所有存在,发出了它诞生之后的第一份宣言。
那宣言无关征服,无关统治。
只有最原始的掠夺与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