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在拒绝处理刚才接收到的信息。
那不是敌人。
敌人是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对抗,可以被杀死的。
而那个东西,是一个概念。一个足以让“存在”这个词本身都变得毫无意义的、绝对的矛盾体。
他逃了。
在理智彻底崩溃前的最后一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像一条疯狗,踩着自己部下那冰冷、空洞的盔甲,踩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留下的最后痕迹,不顾一切地冲向大门。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撞开那扇门的。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逃。
必须远离那片黑暗。
“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戴巴的喃喃自语变成了野兽般的嘶吼,他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却又在几步之后停下,惊恐地回头望向神庙。
那片深渊般的黑暗,静静地盘踞在门口。
没有追来。
却也无处不在。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烙上了一个无形的印记,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那东西的“注视”都会跟随着他。
戴巴这位令米特兰人闻风丧胆的仙将,此刻像一个迷失在森林里的孩子,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崩溃。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又无力地垂下。
他想吹响号角,召集城内的军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所见的景象。
该如何向那些士兵解释,他们的敌人,是一个无法被描述的“无”?
该如何告诉他们,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种连死亡都显得仁慈的、彻底的“消失”?
戴巴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他被身后那东西吓得不知所措。
理智、勇气、经验、力量……他赖以为生的一切,都已在那座空旷的大殿里,连同他上百名部下的生命一起,被碾得粉碎。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不,不是一个声音。
是无数个声音。
它们重叠、交错,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冲刷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戴巴啊……”
那声音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尖锐,有的低沉。有的在喜悦地歌唱,有的在痛苦地呻吟。它们来自四面八方,来自他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来自他头顶的每一片阴云。
它们都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他的名字。
“戴巴啊……”
这呼唤并非源自善意。其中蕴含的情绪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赤裸。
那是兴奋。
一种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孩童般的兴奋,一种饥饿了亿万年的凶兽终于嗅到血食的兴奋。
戴巴猛地捂住耳朵,但这无济于事。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的颅骨内共鸣,在他的灵魂里震荡。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这些声音侵占、同化。
他看到了。
在他的幻觉里,他看到了无数张脸。那些脸庞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构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血肉与表情组成的海洋。每一张脸都在对他笑,都在呼唤他的名字。
“戴巴啊……”
它们在庆祝。
它们在狂欢。
因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