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菲斯望着眼前这位教圈的最高领袖。
一丝错愕在他心湖深处一闪而逝。
眼前这个男人,费迪理克·唐·温迪米翁,身上萦绕着一种让他极为不适的气息。那并非力量的强弱,而是一种……秩序的异变。
更让他心头微沉的,是男人身后的那支部队。
雷霆卫。
他们是人类,这点毋庸置疑。但他们身上,却混杂着使徒的气息,那股源自幽界的污秽之力,本应是他权柄的延伸。可现在,这股气息被一种更霸道的力量强行洗刷、扭曲、驯服,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杀伐工具。
尤其是队伍最前方,那个扛着巨斧,身形最为魁梧的家伙。
格里菲斯可以断定,那绝对是一个使徒,一个被他亲手转化的使徒。
然而,这支部队,连同那个被驯服的使徒,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
格里菲斯的本体乃幽界“福王”蒙费特,是所有使徒的根源与主人。他的意志,本该是所有使徒无法抗拒的天命。
可他们的眼中,只有冰冷的警惕与纯粹的杀意。
就像一群被抹去了奴隶烙印,又被刻上新主之名的猎犬。
“因果被篡改了?”
这个念头在格里菲斯脑中浮现,让他那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真实的情绪波动。
他想到了,在剑丘之上,那个用一把破剑就伤了自己的男人。
那个现在正和格斯混在一起的男人。
自己精心策划的,对灵树之馆的侵蚀,被他轻描淡写地阻断。
“神之手”斯兰的黑暗之森,被他当成了后花园,随意进出。
甚至……
格里菲斯能感觉到,在幽界的深层,属于“神之手”最神秘的康拉德的权柄,正在被飞速削弱。
康拉德掌控着瘟疫与饥荒,他那张永远撅着嘴、如同光头婴儿般的脸上,此刻一定写满了茫然与暴怒。因为他散播出去的绝望,正在被一种闻所未闻的力量大规模地治愈。
这一桩桩,一件件,所有脱离他掌控的意外,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
格斯身边的那个男人,高大宝。
那个自己动用“神之手”的权柄,都无法直接抹杀的男人。
一个被“现世”意志所庇护的异数。
现世,幽界,深渊,三界相互依存,这是世界的根基。他们“神之手”可以拨动因果之弦,可以散播死亡与饥荒,玩弄凡人的命运……但他们无法真正毁灭这个世界,更无法对抗世界本身的修正力。
而高大宝,就是现世意志最锋利的一把手术刀。
原来如此。
格里菲斯心中豁然开朗,随即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可现在看来,棋盘的对面,还坐着另一位。
不,那不是棋手。
那只是棋盘本身的反抗。
“阁下的提议,很有趣。”
格里菲斯的声音再度响起,清冷悦耳,仿佛刚才的沉默只是为了思考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他看着费迪理克,那双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眼眸里,神圣的光辉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更冰冷的平静。
“不过,在讨论联盟之前,我倒是对温迪米翁家主的力量来源,更感兴趣一些。”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足以让任何少女心醉,却让费迪理克背心一凉。
费迪理克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得体,说出的话却像是在格里菲斯的王冠上钉钉子。
“这场战争自古以来便在持续,我等法王厅教圈与库夏,皆是以各自信仰的神明为名而战。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超越国家的藩篱,以法王大人座下信徒的身份并肩作战,才符合真正的大义,不是吗?”
这话一出,身后那群刚刚还噤若寒蝉的贵族们,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脸上纷纷露出喜色,看向费迪理克的眼神里满是赞同与敬佩。
不愧是温迪米翁大人!一句话就将这平民英雄的军权给架空了!
对于这顶扣下来的大帽子,格里菲斯和夏绿蒂公主都没有立刻反驳。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中,后方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像平地炸开一个响雷。
“把路让开!”
喊话之人嗓门极大,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拥挤的士兵和贵族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向两边推开,一个身形魁梧如小山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全身裹在一套奇异的银色莲花铠甲中,头盔上两根长长的触角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