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纳塞视线焦着在跳跃的火焰上,努力将摩兹古斯的话语钉在脑海里。不可动摇,不可畏惧,不可怀疑神。每一次惨叫都像是在撕扯她的神经,但她强迫自己回想摩兹古斯那张因无数次叩拜而布满疤痕的脸,回想他膝盖渗出的鲜血。与那样的虔诚相比,这点感官上的不适又算得了什么?这就是信仰,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她握紧了缰绳,指关节绷得发白。不可以犹豫。
人群的嗡嗡议论像苍蝇一样恼人。一个尖锐的哭声穿透了火焰噼啪的爆响。一个瘦小的男孩跪在地上,冲着其中一根燃烧的木桩嚎啕大哭,那是他的父亲。周围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忽然,一个面带恶意的男人挤到男孩身边,手里居然也举着一支燃烧的木柴,他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喂,小鬼!你爹是邪教徒,那你是不是也是同伙啊?”
男人把燃烧的木柴往男孩面前一递,声音带着煽动性:“不想被当成异端的话,就证明给我们看!拿着,丢过去!烧死你那邪教徒老爹!”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却又确保周围人能听见,“我可是好心提醒你!看看,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你要是不丢,下一个被绑上去烧的就是你!肯定有人告密!”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许多人不再关注火刑本身,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想看他如何选择。这比单纯的处刑似乎更能满足他们某种阴暗的趣味。
男孩吓得浑身发抖,泪水糊了满脸,看看那根火把,又看看人群不怀好意的目光,完全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把出鞘的长剑无声无息地横在了男人和男孩之间,剑尖几乎抵到男人的鼻子。是塞尔比高。他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平日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眼神冰冷得像冬日的湖面。“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审问记录表明,这孩子与他父亲的罪行无关。”
那个煽风点火的男人被剑锋和塞尔比高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结结巴巴地道歉,连滚爬爬地钻回了人群。
站在不远处的杰罗姆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一向显得懒散、对周遭事务漠不关心的塞尔比高会突然出手。然而,那个刚被解围的孩子,却抬起头,用一双充满刻骨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塞尔比高。
塞尔比高收回剑,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略带倦怠的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甚至对着男孩的方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别误会,我可不是特意帮你。”然后,他转身,目光扫过那些烧得焦黑、散发出浓烈恶臭的尸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缓步走到法尔纳塞的身前,微微躬身:“对不起,法尔纳塞大人。我感觉有些不适,想先下去休息片刻。”
法尔纳塞正沉浸在与内心动摇的对抗中,对这种小事自然不在意,挥了挥手表示准许。
但她身后的其他骑士团成员却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嘁,这家伙又来了!每次搞火刑,他就找借口开溜!”
“装模作样,我看就是想偷懒!”
“谁知道呢,也许他就是胆子小,看不得这个。”
塞尔比高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转身默默离开了火光映照的广场。
塞尔比高拐进一处远离广场喧嚣的僻静角落,背靠着冰冷的石墙,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灼热感的浊气。胃里一阵翻腾,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闭上眼,试图驱散眼前不断闪回的火光和耳边挥之不去的噼啪声。
“果然,这火……我还是应付不来。”他低声自语,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和压抑的痛苦。
“哟,这不是徽章官大人吗?也躲这儿凉快来了?”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
塞尔比高睁开眼,看到杰罗姆正没骨头似的倚在对面的墙上,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有点玩世不恭的笑容。塞尔比高记得他,圣铁锁骑士团里出了名的活跃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