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志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凤仪宫。
皇帝要在长乐宫求子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双眼睛,或嫉妒,或怨毒,或惊疑,齐齐投向了长乐宫的方向。
而长乐宫内。
“春禾。”
云照歌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看着君夜离为她布下的第一步棋,唇角微微上扬。
“奴婢在。”
“传话给御膳房,从今天起,本宫胃口不佳,撤掉所有油腻的菜色,多上些酸甜开胃的点心和果子来。”
“是,娘娘。”
春禾领命而去,眼底深处,是与自家主子如出一辙的兴奋。
而在殿内角落里。
一个负责打扫的二等宫女,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手下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午膳时分。
御膳房果然送来了精心烹制的菜肴,大多清淡爽口。
就在布菜的时候,一个负责传菜的小太监,端着一盅肉汤路过,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飘了进来。
正在看书的云照歌,眉头忽然一皱。
她放下书卷,抬手掩住口鼻,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呕——”
一阵剧烈的干呕声,突兀地响起。
“娘娘!”
一旁的春禾瞬间吓得花容失色,立刻冲了过来,又是拍背又是递水。
云照歌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地靠在软榻上,虚弱道:
“无事,就是闻着那味道有些恶心……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吧。”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在了那个正在擦拭花瓶的二等宫女眼中。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皇帝的反常,太医的诊断,再加上云妃如今的反应…
一个惊人的猜测,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半个时辰后。
慈宁宫内。
郭太后端坐在暖榻上,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
听着宫女的汇报,她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哦?喜食酸物,闻不得荤腥?”
她的声音平淡。
然而,当她听到皇上在长乐宫求子时。
手中那把锋利的金剪,却“咔嚓”一声,失手剪掉了一朵最娇艳的花苞。
花苞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埃。
太后静静地看了那花苞两秒,眼神一点点阴沉下来。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她不信事情会这么巧。
但她更不能容忍任何万一的可能。
一个大夏的公主,一个狐媚惑主的妖妃,若是真的怀上了北临的皇储……
那将是她权力的终结,也是她郭氏一族的灭顶之灾!
“去。”
她放下剪刀,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地开口。
“张嬷嬷。”
“老奴在。”
阴影里,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走了出来。
“哀家新得了一盒东海进贡的上品血燕,你亲自给云妃送去。”
“就说,是哀家体恤她身子不适,特意赏她补补身子的。”
“是,太后。”
张嬷嬷心领神会。
很快,张嬷嬷便提着食盒,来到了长乐宫。
一进殿,她便看到云照歌正慵懒地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脸色依旧是那种让人怜惜的苍白。
眉宇间却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娇懒与媚意。
“老奴给云妃娘娘请安。”
张嬷嬷躬身行礼。
“张嬷嬷来了。春禾,赐座”
云照歌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张嬷嬷恭敬地谢了恩,却没有坐,而是打开食盒,一股极为香甜浓郁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太后听闻娘娘凤体违和,心中甚是担忧,特命老奴送来这刚炖好的冰糖血燕,这可是大补之物,最是滋养不过了。”
张嬷嬷一边说,一边锐利地观察着云照歌的反应。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云照歌的眉头狠狠地蹙了起来。
那股香甜的味道,此刻在云照歌闻来,却像是最油腻的信号。
“呕……”
她猛地转过头,用手帕捂住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
这一次,比之前在殿内时,反应更加剧烈。
“娘娘!”
春禾连忙上前。
云照歌虚弱地摆了摆手,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拿……拿下去……”
“是是是!”
张嬷嬷连忙盖上食盒,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精光。
她看着云照歌那虚弱不堪、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
装,是装不出这种生理上的厌恶反应的。
“是老奴鲁莽了,还请娘娘恕罪。”
张嬷嬷立刻告罪,随即退了出去。
回到慈宁宫,她将长乐宫内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太后。
太后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当听到云照歌对着血燕剧烈干呕时,她捏在手中的那串紫檀佛珠,绳线应声而断。
十八颗圆润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
殿内的空气,瞬间冷到了冰点。
“好。”
许久,太后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真是……好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