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朱红色的殿门缓缓合拢,最后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将庭院里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连同他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彻底隔绝在外。
宫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拓拔可心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烦躁。
绿素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公主,您累了吧?奴婢扶您去歇息。”
“嗯。”
拓拔可心低低地应了一声,顺着绿素的力道,朝内殿走去。
宁华宫殿内的陈设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贵。
可这里,太冷了些。
不像她在北狄的家,虽然没有这么华丽。
却总是烧着旺旺的牛粪火,角落里堆着厚厚的羊毛毯,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奶茶和烤肉的香气。
那才是家的味道。
而这里,只有一股名贵熏香混合着玉石的清冷气息。
钻进鼻子里,凉飕飕的,一直凉到心底。
她轻轻抚开绿素的手,一个人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雕花的窗户。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让她烦躁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有些生气。
她气那个木头,气那个不知变通的贺亭州。
他怎么敢?
怎么敢当着那个云照歌的面,就那么粗鲁地把自己拽回来。
她不要面子的吗?
她可是北狄的公主!
而且,他看自己那是什么眼神?
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充满了训诫。
一想到云照歌当时那略带惊讶的目光,拓拔可心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的热意。
简直丢死人了!
那个叫云照歌的肯定会笑话她的!
可是…
在她怒火的表层之下,藏着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气的,真的是他让她丢了面子吗?
其实不是的…
她更气的,是他对自己那永远隔着一层冰的态度。
是他说出那句:
“这是臣的职责”时,那副理所当然,不带一丝个人情感的冷硬模样。
君是君,臣是臣。
在他的心里,仿佛永远都刻着这六个字。
这条鸿沟,是他亲手划下的。
而且还时时刻刻,不厌其烦地提醒着她。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隐形的鸿沟。
她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
学骑射时从飞驰的马背上摔了下来。
是他飞身而至,在最后一刻将她接在了怀里。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他怀抱的坚实和温暖。
可仅仅是片刻。
他便迅速地将她放下,后退三步,单膝跪地。
“公主受惊,是臣护卫不周。”
“请公主责罚!”
他低着头,声音里没有半分她所期待的关切,只有公式化的请罪。
从那时候起,她就明白了。
无论她如何努力。
如何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嚣张跋扈”。
甚至故意闯祸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他回应她的,永远都只是那一句句的“公主殿下,注意言行举止”。和那双永远沉静如古井的眼眸。
而自己对他的心思……
她没说过。
她也不敢说。
她是草原上最骄傲的鹰,怎么能轻易向人展露自己最柔软的腹部?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怕…
她怕自己说出口后。
换来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而是他更加冰冷的疏远,和那句她听了无数遍的君臣有别。
那比杀了他还让她难受,也比杀了她还让她痛苦。
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为了北狄的安宁,为了她父王和哥哥们的期望。
她自愿被当成一件珍贵的礼物,送来了这遥远的北临。
她要嫁给那个坐在龙椅上,眼神比贺亭州还要冰冷的男人。
自己和他,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窒息不已。
方才还熊熊燃烧的怒火,此刻全都化作了灰烬。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低落和疲惫。
“绿素。”
她轻声唤道。
“奴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