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哪里胡说了啊?你不是这个意思吗?”拓拔可心一脸无辜。
“我们北狄人吵架,都是怎么直接怎么来。我父王说了,拐弯抹角说话的,都是心里有鬼的。”
“我看你刚才说话就拐了好几个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着,还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
“你们这里的人真奇怪,想打架就直说嘛,搞得这么复杂干嘛?脑袋不疼吗?”
“我父王还说了,心里有鬼的人,还容易掉头发呢,太后还是多注意一些。”
“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啊。”
说完,她对着太后草草地行了个礼,便真的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慈宁宫。
她甚至没发现,她转身时,衣领被桌角勾了一下,有些歪了。
拓拔可心一走,殿内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砰!”
太后将手边的一只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瓷器瞬间四分五裂。
“蠢货!粗鄙不堪的蠢货!”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的方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哀家…哀家竟然被这么一个蛮夷丫头给羞辱了!”
一旁的嬷嬷吓得赶紧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哪里知道,太后骂的究竟是那个“蠢货”,还是自己这个想出“拉拢”计策的蠢货。
另一边,拓拔可心离开了压抑的慈宁宫,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花园,听到了潺潺的水声。
她循着声音找去,便看到了一方碧波荡漾的锦鲤池。
池边的柳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栏杆,慢悠悠地往池子里撒着鱼食。
是云照歌。
她今日身穿青绿色长裙,长发松松地挽着,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那副画面,宁静而美好,与她昨日在殿上言辞犀利的模样,判若两人。
拓拔可心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小太监“不可随意走动”的叮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喂!”
云照歌闻声回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从那个老太太那里出来。”拓拔可心理所当然地回答。
“老太太?”
云照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太后。
“对啊。”
拓拔可心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栏杆上,看着水里抢食的锦鲤,用一种闲聊的语气说道。
“她刚才把我叫过去,给了我好多吃的,然后跟我说,你是坏人,让我小心你,说你要是欺负我,就让我去找她,她会帮我出头。”
她像倒豆子一样,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连自己怎么戳穿太后的话,都学得惟妙惟肖。
云照歌听完,有些忍俊不禁。
她侧过头,看着拓拔可心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生动脸庞,终于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个公主,真是一个活宝。
“你笑什么?”拓拔可心有些不满。
“我帮你教训了那个想利用我的老太太,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笑我?”
“好,谢谢你。”
云照歌笑意更浓了。
她的目光落在拓拔可心的衣领上,发现歪向了一边,显得有些凌乱。
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替她整理一下。
“你的衣…”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劲风便从侧面袭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快如闪电般地横插在两人中间。
贺亭州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一把将拓拔可心扯到自己身后,动作迅速而决绝。
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云照歌的视线。
“云妃娘娘。”
他对着云照歌俯身抱拳,声音冷硬,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公主无意冒犯,还请娘娘海涵。,臣立马带公主离开。”
说完,他甚至不等云照歌回话,就抓着拓拔可心的手臂,半拖半拽地,快步离开了。
“喂!贺亭州你干什么!放开我!”
拓拔可心的抗议声由近及远。
“她没欺负我!是我想找她说话……”
“公主,请慎言!”
声音很快便消失在了花园的拐角处。
独留下云照歌一个人,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愣在了原地。
和煦的微风吹过,柳枝轻摆。
她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自己僵在半空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身素衣,两手空空,连根簪子都没戴。
她自言自语地,轻轻问了一句。
“我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