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自己前世的记忆和此世钻研的医术。
只要慢慢研究,总能找到彻底引出甚至灭杀了它们的方法。
希望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穿透了连日来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
让她觉得方才承受的那如同置身炼狱般的痛苦,都变得值得了。
心情的激荡似乎也催生出了一丝力气。
她不敢耽搁,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处理后续。
她再次取出一个青色小瓷瓶,倒出一颗赤红色的培元固本药丸吞下。
温和的药力缓缓化开,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然后,她动作利落地清理现场。
心口的银针被一根根小心取下,每取出一根,都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闷痛。
她揭开临时敷上的药巾,检查了一下伤口。
簪刺的创口不大,但极深,边缘因毒性与药力的冲突显得有些泛白。
她熟练地清洗,重新敷上最好的金疮药。
再用细软洁净的白棉布紧密缠绕包扎了数层,确保不会渗出血迹,也不会被稍后穿上的衣衫摩擦到。
她将地上那件沾染了汗渍和点点血污的肚兜,以及解下的中衣拾起,仔细卷好,塞入石台下一个隐蔽的暗格里。
又从暗格中取出一套备用的中衣和惯常穿的素雅宫装,一件件穿好,仔细抚平每一处褶皱,系好衣带。
最后,她走到室内一面光可鉴人的巨大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面色惨白如雪,唇上毫无血色。
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阴影,鬓发被冷汗濡湿,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
整个人透着一股大病未愈、摇摇欲坠的脆弱。
她拿起一旁的湿帕,细细擦去脸上、颈间残留的冷汗与之前咬破嘴唇留下的淡淡血痕。
又用手指勉强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
将那根作为凶器的银簪重新簪回发间,只是刻意避开了之前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审视镜中的自己。
除了脸色过于难看,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病气之外。
外表已大致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只要不近距离仔细观察,应该能蒙混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表情看起来更自然些,却发现连牵动嘴角都无比费力。
她不再强求,吹熄了室内多余的灯烛。
只留下几颗镶嵌在穹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清冷柔和的光辉。
她将那个盛放着沉睡子蛊的玉盒,以及保存着那碗珍贵心头血的特制冰盒,谨慎地放入一个看似普通的提篮中,用一块深色布帛盖好。
然后,她提起篮子,步履虽然依旧虚浮无力,却带着一种卸下了千斤重担后的,近乎飘忽的节奏。
推开那扇厚重的药房门,侧身闪出。
又轻轻将门掩上,确保恢复原状,这才融入了殿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侍卫和内侍,朝着长乐宫寝殿的方向走去。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她汗湿的额发和脖颈上,激起一阵细小的寒栗,但她心中却是一片灼热。
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明天就给君夜离准备的那碗温补药膳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她的心头血。
只需连续服用半月,他体内积累的蛊毒便能被这药血逐步中和压制。
至少数年之内,无需再受那非人的折磨。
想到他很快就能摆脱这痛苦,夜里能够安眠,白日能够不再强忍蛊虫带来的隐痛。
云照歌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这笑意冲淡了她脸上的病容,使得她离去的背影,在朦胧夜色中,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她沉浸在喜悦之中,感知也变得迟钝。
丝毫没有察觉,在她身后,那扇刚刚关闭的药房门旁,最深沉的阴影角落里。
一道墨色的身影已然僵立了许久。
君夜离站在那里,周身的气息与冰冷的夜色融为一体。
却又比夜色更寒,更沉。
他将方才室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刀,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眼里,刺入他的心里。
他全都明白了。
她近期的异常,她夜半独自离席,承受的这宛如酷刑的一切……
根源都在于他!
在于他身中的情丝蛊!
在于那个将母蛊握在手中,时刻威胁着他,也间接折磨着她的太后!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血肉之躯作鼎炉。
强行淬炼出能克制他体内蛊毒的血液。
她每一次消瘦,每一次苍白的脸色,每一次强颜欢笑下的疲惫。
都是这一次次游走于生死边缘的证明。
剧烈的情绪如同狂暴的熔岩在他胸中奔涌,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是足以湮灭一切的心疼,心疼她独自承受这些苦楚。
是深入骨髓的无能感,痛恨自己竟对此一无所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为自己以身试毒。
最终,所有沸腾的情绪,都凝聚成一股对太后的刻骨恨意。
他就那样站着,满手鲜血,周身散发着比万年玄冰更凛冽的寒气。
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紧紧盯着云照歌身影消失的回廊尽头。
里面翻涌着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
有对她的心痛欲裂,也有滔天愤怒。
有对自身疏忽的悔恨,更有对太后那不死不休的杀意。
他的照歌,为他做到了如此地步。
而他,君夜离。
自诩掌控一切,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护不住。
竟要她用这般惨烈的方式,剜心取血。
只是为他换取一线生机。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他如同一尊浴血而立的雕像,凝固在无尽的阴影与自责之中。
唯有那掌心不断滴落的鲜血。
证明着此刻他内心正在经历的,远比肉体创伤更甚的凌迟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