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歌没有设防。
这半个月来,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扳倒郭家和记录毒性上。
对于君夜离,她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防备。
他的关心与爱护,早已是她习以为常的温暖。
云照歌就着君夜离的手喝着。
不一会儿,碗已见底。
“味道不错。”她还对他笑了笑。
君夜离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笑着点头,抬手抚了抚她清瘦的小脸。
“那就好。你先歇会儿,朕去处理几份奏折。”
他转身走向书案,只是为了不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异色。
云照歌靠在软榻上。
不一会儿,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疲乏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脑中盘算的计划渐渐模糊,不过片刻功夫,便沉沉睡了过去。
听到她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君夜离走到榻前。
伸出手轻轻地描摹着她苍白的睡颜。
最后,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入内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为她盖好锦被。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殿外,对早已等候多时的福安,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太医院院使,提着药箱,在福安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诊。”君夜离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是。”老院使战战兢兢地跪在床前,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云照歌皓白的手腕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殿内,落针可闻。
老院使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脸色由凝重,变为惊骇,最后化为一片茫然与不解。
他的手指在云照歌的腕上反复移动,仿佛在确认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脉象。
“如何?”君夜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老院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抖。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的脉象…臣…臣从未见过!”
“说清楚!”
“娘娘的脉象,极其诡异!”
“看似生机勃勃,旺盛无比,但在这片生机之下,却又有一股死寂之气盘踞,两股气息在体内激烈冲撞,互不相容。”
老院使几乎要哭出来,“这…这就像是,有人在不断地耗损她的生机,却又同时有另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为她续命!”
“此等脉象,早已超出了医理范畴,臣…臣无能!但…但可以肯定的是,娘娘暂无性命之忧。”
“只是这种冲撞,必然日夜损耗心神,长此以往,不知会…会如何啊!”
听完太医的话后,君夜离的身体猛地一晃。
生机被耗损?死寂的寒气?两股力量在交战?
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明白了最关键的一点。
她正在承受着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痛苦。
滔天的恐惧和心痛,在他胸中交织翻滚。
“今夜之事,若有第三人知晓,”
君夜离看着抖如筛糠的老院使,一字一句地说道,“朕,诛你九族。”
“臣,明白!臣什么都不知道!”老院使拼命磕头,连滚爬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云照歌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舒坦。
这是这半个月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但她心中却有些疑惑,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醒了?”君夜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正拿着一本书,靠在床头看她。
“我…昨晚怎么睡着了?”
“你还好意思问?”
君夜离放下奏折,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语气宠溺又带着一丝打趣,
“昨晚跟你说着话,转头时你就已经睡着了。看你睡得沉,朕就没叫醒你。”
“累坏了吧?朕就说,跟郭嵩那只老狐狸斗,最是耗费心神。”
他的解释天衣无缝,神情自然得没有一丝破绽。
云照歌心中的那一丝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是啊,最近确实是太累了,许是身体到了极限,才会睡得那么沉。
她不疑有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今晚的最后一搏上。
白日,她如常地与君夜离用膳、议事,甚至饶有兴致地陪他下了一盘棋。
夜幕再次降临。
君夜离喝下福安端来的安神汤,很快便沉沉睡去,呼吸平稳。
云照歌在床边静静地等了半个时辰。
确认他已经熟睡,才在他额间印下一个轻吻。
随即,她站起身,推开内殿的门,向着那间密室走去。
在她身影消失在门后的瞬间。
床榻之上,君夜离的双眼,猛然睁开。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哪里有丝毫睡意。
他无声地坐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
披上一件外袍,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