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牢(1 / 2)

北临皇宫的天牢,是这座辉煌城池之下,最深最暗的一道疤。

它建于地底深处,常年不见天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霉菌与腐肉的腥臭。

火把在湿滑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狱卒们扭曲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当云照歌的身影出现在天牢入口时,那几个正聚在一起赌钱的狱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不怀好意的淫邪笑容。

他们以为云照歌是哪个宫的小宫女了。

“哟,哪来的小娘子,走错地方了吧?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卒掂着骰子,站起身,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打量。

然而,当云照歌从宽大的斗篷下缓缓伸出手。

将那块纯金的“赦”字令牌,亮在他们眼前时,所有的污言秽语,都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扑通!”

几个狱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双腿一软,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贵人驾到,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御赐金牌!

见此牌,如见君临!

“带我去见郭成。”

云照歌的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在这阴森的甬道里,激起阵阵回音。

“是!是!贵人这边请!”

狱卒头子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亲自在前面引路,态度恭敬不已。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空气里的血腥味也愈发浓重。

两旁的牢房里,关押着各种各样的囚犯。

有曾经的达官显贵,也有凶神恶煞的江洋大盗。

他们看到云照歌一行人经过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云照歌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她的步伐平稳,斗篷下的面容,平静得如同一口古井。

终于,在天牢的最深处,狱卒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甲字号”天字第一号牢房,专门用来关押罪大恶极的朝廷要犯。

厚重的铁门上,布满了锈迹,只留下一扇小小的窗户,用来递送食物。

“贵人,郭…郭逆就在这里面。”狱卒颤声说道。

“打开。”云照歌吐出两个字。

“是。”

狱卒不敢违逆,连忙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那把沉重的大锁。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中,牢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更加浓郁的恶臭,从里面扑面而来。

云照歌微微蹙了蹙眉,抬步走了进去。

牢房很小,只有一张铺着发霉稻草的石床。

一个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的老人,正蜷缩在角落里。

双手双脚都被粗大的铁链锁着,琵琶骨也被铁钩洞穿,将他死死地钉在墙壁上。

他浑身布满了肮脏的血污,头发纠结得像一团乱麻。

早已看不出昔日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风采。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靠着墙,双眼浑浊,空洞地望着前方。

听到开门声,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你们都退下。”

云照歌对身后的狱卒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半步。”

“是,贵人。”

狱卒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重新关上了牢门。

牢房内,只剩下云照歌和郭成两个人。

云照歌缓步走到郭成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太傅大人,别来无恙。”

听到来人的声音,郭成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着,聚焦在云照歌的身上。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一个笼罩在斗篷里的模糊身影。

“你…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我是谁不重要。”

云照歌淡淡地说道,“重要的是,我给你带来了一些…关于你家人的消息。”

“家人?”

郭成浑浊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你的女儿,郭云溪,陛下倒是格外开恩,没有将她流放,而是把她送进了教坊司。”

云照歌的语气极为平淡。

“我听说,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很受那些达官贵人的欢迎。”

“昨夜,吏部王侍郎花了五十两银子,点了她的牌子。想来,下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了。”

“你……你说什么?!”

郭成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

锁住他的铁链,发出一阵哗啦的巨响。

教坊司!

他那金尊玉贵、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竟然被送进了那种地方!

“还有你的两个儿子,一个被流放到了最北边的蛮荒之地,一个被送去了南疆的瘴疠之地。”

“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你们父子,是再也见不着了。”

“至于你那偌大的太傅府,已经被抄没充公。你一生搜刮的民脂民膏,金银财宝,如今,都进了国库。”

“就连那座你最引以为傲的揽月园,陛下打算将它改建成皇家马场。”

云照歌每说一句,郭成的脸色,就更灰败一分。

女儿为妓,儿子流放,家产抄没,祖宅被毁。

众叛亲离,家破人亡。

“啊——!”

郭成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状若疯魔,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扑向云照歌。

然而,穿透琵琶骨的铁钩,让他每动一下,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是你!云照歌!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的!”

他双目赤红,血丝遍布,死死地瞪着云照歌。

“我要杀了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云照歌冷冷地看着他,任由他咒骂,直到他的力气耗尽,不停地喘着粗气。

“恨我吗?”她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

她抬起手,慢慢地,摘下了头上的斗篷,露出了那张清冷绝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