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宝冷哼一声,不再看两人,转身便往火把亮起的方向走,衣袍的下摆扫过冰冷的地面,发出细碎的摩擦声。王立新与孙宪惊魂未定,哪里敢落后,连忙快步跟上,脚步声在空旷的地宫中显得格外仓促。
越往深处走,王立新耳畔的异响便愈发清晰——起初只是模糊的絮语,像风吹过缝隙的呜咽,渐渐竟混杂着凄厉的嘶吼,又掺着几分婴孩般细碎的咿呀,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她止不住频频侧目望向两侧的黑暗,那片浓黑仿佛活物,每一次转头,都觉得有什么东西正隔着黑暗窥视,那低语声也随之逼近,像是被铁链锁住的野兽,在暗处磨牙吮血,随时要扑出来将人撕碎。
孙宪的脸色早已惨白如纸,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他久在深宫,见惯了阴私诡谲,却从未见过这般渗人的景象,心底的寒意几乎要冻僵四肢。两人下意识地往彼此身边靠了靠,胳膊紧紧贴在一起,无需言语,眼神交汇间尽是慌乱与依赖,借着对方身上微弱的温度勉强给自己壮胆。
崔小宝回头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后,脚步未停,继续领着两人往那根孤立的火把走去。
终于抵达火把之下,二人才惊觉,那根本不是单纯的火把,而是嵌在一扇黑石大门上的灯盏。崔小宝抬手推开沉重的石门,“吱呀”一声巨响,一股更浓郁的腥腐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与霉味。门后比外面更显幽暗,唯有崔小宝手中的火折子燃着微弱的光,勉强能照见脚下半米远的路。
三人刚一踏入,似乎是被崔小宝手中的火折子刺激,两侧便骤然炸开成片的诡异声响——先前的低语与嘶吼陡然放大,紧接着是“哐当哐当”拍打铁栏杆的巨响,尖锐的孩童哭声刺破黑暗,女人的尖叫与男人的狂吼交织在一起,像无数冤魂在耳边哀嚎,刺耳得令人耳膜生疼。
王立新吓得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孙宪也脸色发青,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叫出声来。这哪里是什么地宫,分明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就在两人魂飞魄散之际,几声急促而凌厉的狗叫声突然响起,宛如惊雷炸响,又似定海神针,周遭的哀嚎与喧嚣竟瞬间戛然而止,连呼吸声都仿佛被掐断,只剩下狗叫声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黑暗中快步奔来,一手高举着火把,火光映得他面容粗粝,另一手紧紧牵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大狗——那狗身形高大,獠牙外露,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正是方才吠叫的畜生。
来人看清为首的崔小宝,连忙停下脚步,躬身行礼,目光却好奇又警惕地扫过王立新与孙宪,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他们是……”
孙宪目光如炬,率先穿透昏暗的火光看清来人,心头猛地一震——竟是黄大宝!
崔小宝斜睨着两人,对黄大宝慢悠悠开口:“这两位,是奉圣上旨意,专程来寻咱俩的。”
“什么?”黄大宝脸色骤变,下意识就要追问“圣上为何...”,话到嘴边却猛地咽了回去,只急切地摆手,“别多言!快走!迟了,这群畜牲又要发狂了!”
话音未落,身后黑暗中已隐隐传来指甲抓挠铁栏的刺耳声响,令人头皮发麻。王立新与孙宪不敢耽搁,紧随崔小宝、黄大宝的脚步,在曲折的甬道中疾行。
片刻后,一行人踏入一间密室。室内竟有寻常宅院大小,四面墙壁嵌着数盏琉璃灯,柔和的光线驱散了一路的阴冷,让紧绷的王立新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当他抬眼望向密室主位时,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那端坐于紫檀木椅上的,赫然是消失数月、曾贴身侍奉先帝拓跋宏的总管太监,当年宫中人人皆知的“小鼻涕”!
他披着锦被,周围有些年老的太监伺候着,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死气,仿佛一只将死的老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