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谨赶紧说道:“抄完了,孙公公早就抄完了,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本。”李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彭启丰三人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太皇太后,不禁皱眉。这时,太皇太后身边的容佩过来传话,“太皇太后今日身体不适,让诸位阁老看着办!”
说罢,便即刻离去,不敢多待。三人听后,心如死灰,面面相觑。
如今萧时中请假告退,太皇太后也身体不适,彭启丰仰头望天,不知如何是好,薛灏和吴伯宗也是一脸失望。
三人默然无语,转而回到乾清宫前,竟一言不发地直挺挺跪倒在殿门外的汉白玉石阶上。既不求通传,也不发一言,仿佛要以这决绝的姿态,与殿内那位年轻的君王抗争到底。
李华在殿内隔着窗棂,望着外面跪得笔直的三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午后的日头正烈,照在他们绯红的官袍上,分外刺眼。他心中终究掠过一丝不忍,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对左右道:“请三位阁老进来吧。”
三人被内侍搀扶入内,李华命人看座,又亲自为他们每人奉上一盏热茶。“三位先生,何苦如此。”他语气缓和。
彭启丰双手颤抖地接过那盏温热的茶水,却并未饮用。他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想着江山社稷,想着先帝托付,再思及眼下这难以收拾的局面,悲从中来,竟一时难以自持,老泪纵横,滴滴落入茶盏之中,溅起细微的涟漪。
李华见他如此,心中更加无奈,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诶呦!彭阁老,你这……你这哭什么呀?”
彭启丰闻声,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声音哽咽沙哑,赶紧放下茶杯跪下,带着一种耗尽毕生信念的苍凉:“老臣……老臣并非为自身得失而泣。老臣是哭……是哭这祖宗法度,哭这朝廷纲常,更哭先帝爷的托付之重啊!”
他越说越激动,捧着茶盏的手抖得厉害:“圣上可知,司礼监之权一旦坐大,内阁便形同虚设,批红之权旁落,这天下奏章,皆由内宦决断。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老臣……老臣实在是无颜去见先帝于九泉之下啊!”
薛灏与吴伯宗虽未言语,但那紧抿的嘴唇和沉痛的眼神,已表明了他们是同样的心境。
李华不紧不慢地拈起一块桌上备着的柿饼,咬了一口,方才悠悠说道:
“彭阁老若这般说,那太祖高皇帝当年废中书、设殿阁,不也是破了前元旧制,另立新章吗?时移世易,祖宗之法亦需因时制宜,怎的到了朕这里,就不懂得变通了呢?”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彭启丰一时语塞,面红耳赤地僵在原地。
薛灏见状,当即撩袍跪下,沉声道:“圣上明鉴,太祖爷虽改制,所用皆是经世致用的贤明之士。可如今圣上却以阉宦之流统领司礼监,执掌批红之权,这……这与前朝祸乱之源何异啊!”
李华将剩下的柿饼放下,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薛灏,唇角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薛大人此言差矣。正因为他们无妻无子,身家性命皆系于朕之一身,他日纵有滔天之胆,也不过是朕豢养的鹰犬。鹰犬若狂,朕自可弯弓射之,绝无后患。”
他站起身,踱步至薛灏面前,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若将此权付之廷臣,其背后宗族盘根错节,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届时纵有异心,朕欲动弓弦,却恐牵一发而动全身,误伤国之栋梁……薛大人,你还有何话说?”
殿内一时寂然,只余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薛灏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竟是一个字也再难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