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最关键的——”
薛灏抬眼,目光笔直撞向太后,“太康门一开,天下人只见‘新君奉天而来’;东安门一入,史笔便书‘皇子嗣位’。若强令世子殿下走东安门,反显得朝廷刻意强调之名,恐伤天家亲情。”
殿中静得能听见火盆内松柴“哔剥”一声爆响。
萧时中半阖着眼,似睡似醒;吴伯宗屏息攥笏,指节发白。
太后指尖缓缓拨动腕上沉香木佛珠,一粒,两粒……蓦地停住。
“萧首辅?”她侧首,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暖阁的气压陡然一沉。
萧时中这才睁开一线,拂袍出班,语调温吞,却句句带钩:
“臣附议薛尚书之断,惟补一句——
太康门可走,但须让蜀世子殿下自己先请‘皇太后懿旨’,再开中门。
如此,则势在他,名在朝廷;史官下笔,也只剩‘奉太后诏入’五字,断无‘擅闯’之嫌。
臣请太后即刻降一道口谕:
‘允世子以嗣君礼进,然必经大明门跪迎梓宫,奉先帝几筵,行大祭一拜,再受百官朝。’
一则全了他‘继统不继嗣’之议,二则全了朝廷‘孝子慈孙’之礼。
太后听完,不置可否,目光越过二人,落在吴伯宗脸上:“吴卿家?”
吴伯宗一个激灵,连忙出班,声音却还有些发颤:“臣……臣以为首辅大人老成之谋,两全其美。”
太后深吸一口气,佛珠在掌心“啪”地合拢。
“好。”
她抬手,老太监立刻捧来黄绫与朱墨。
“拟旨——”
黄绫展开,太后一字一句,声如碎玉:
“皇帝嗣位,天命所归。蜀世子拓跋焘,系仁宗睿皇帝之孙、先皇帝同气之侄,以《祖训》‘兄终弟及’之义,即日允其以天子仪仗由太康门入,跪迎梓宫,祭先帝于几筵前,毕,受百官朝。——钦此。”
写罢,她取玺,重重一按,朱油四溅。
萧时中双手捧旨,俯首领命。
薛灏与吴伯宗对视一眼,同时撩袍跪倒:
“太后圣明!”
待所有人走了,太后才对老太监说道:“焘儿那孩子,无论从哪个门走,怎么论都要叫哀家一声皇祖母,只是他这般性情,总归不好,我这个做祖母的,总要为他铺得平稳些。”
老太监安慰道:“太后放心,蜀世子定不会辜负您的良苦用心!”
太后似乎是得到安慰,又颇为悲凉的感慨道:“哀家为仁宗爷生了两个儿子,没想到最后陪在哀家身边的只剩下焘儿了!”
一日失二子的痛苦依旧让这位太后久久不能释怀。
窗外,五更鼓声隐隐滚过城头;夜色最深处,一缕鱼肚白正悄悄爬上太康门巍峨的飞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