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虽性喜享乐,却怀有一颗仁爱之心。非是妇人之仁,而是能真切体谅民间疾苦,知晓稼穑之艰难,商贾之不易。臣在蜀地,曾多次见殿下派人严惩私放印子钱的奸商,法令森严,绝不宽贷。绝非沽名钓誉,实乃真心恤民。”
“而且殿下虽看似顽劣,却有一项极大的优点——知错能改,且改得坦荡如砥,从不文过饰非。行事或有偏差,然一经人点明利害,或自身醒悟,便能立刻纠正,绝不固执己见。此等胸襟,于一位身处高位的宗室而言,实属难得。”
将李华的优缺点一一剖析清楚后,萧时中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结论,他再次躬身,语气无比郑重:
“是故,圣上,若以臣愚见……蜀世子殿下,因其心性散漫,缺乏雄图伟略,或许……难成一位开疆拓土、锐意革新的明君。”
他刻意强调了“明君”二字,随即话锋稳稳落下:
“然而,圣上为大康择一守成之主……那么,蜀世子殿下心怀仁念,能体恤民情;知错能改,不刚愎自用——以此数端而论,他或正是一位……难得的守成之君。足以保境安民,使江山稳固,社稷无忧。”
言毕,萧时中深深一揖,不再多言。他将自己对李华这番褒贬兼具、最终落脚于“守成”的评价,完整地呈现在了帝王面前。他没有过度吹捧,也没有刻意贬低,只是尽可能客观地描绘出一个他认为真实的蜀世子形象,并将最终的判断权,交还给了御座之上,那位真正执掌着大康未来方向的皇帝。
拓跋宏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睥睨天下的眼眸此刻竟透着几分疲惫。他长长叹息一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倦意: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的扶手,“朕问过很多人,你是对他评价最为中肯的了!拟旨吧!”
“朕思之再三,蜀世子拓跋焘,虽出旁支,然性情沉毅,仁厚存心,可托社稷。自今日起,过继大宗,册为皇太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那个王安民...就留给他处置吧。你们都退下吧,朕要静一静。”
萧时中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恭敬行礼:“臣,遵旨。”
刚退出御书房的萧时中,快步穿过宫廊,对等候在外的小太监吩咐:“速请彭阁老、薛尚书还有吴大学士至文渊阁议事,要快!”
文渊阁内。
萧时中肃立于紫檀案前,目光扫过匆匆赶来的三位内阁重臣,声音低沉而坚定:“圣意已决,欲立蜀世子为储君。此事关乎国本,需即刻拟旨,不得延误。”
三位大臣闻言,面上并无太多惊诧之色——近来朝中风云变幻,这般结局早已在预料之中。众人当即铺开明黄绢帛,研墨挥毫。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立储诏书已然草拟完毕。
萧时中仔细审阅诏书上的每一个字句,确认无误后,正欲率领众人前往乾清宫请用玉玺。谁知刚行至宫道,竟迎面遇上了来自蜀王府的报丧使节。
但见那使节一身缟素,伏地泣告:
“蜀王...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