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层层涟漪,激得他气息都重了几分。他眼底暗沉一片,最后那点克制也被抛诸脑后,再顾不得许多...
晚上,出征前夜的紧张与心慌奇迹般地从李华心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决心。他换上了厉忠紧急督造送来的那身蜀王制式盔甲,甲胄鲜明,寒光内敛,虽然并非久经战阵的旧物,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他身着戎装,一步步走向母亲蜀王妃的院落。屋内,蜀王妃正带着两个女儿、儿媳元阿宝,一起仔细地最后一次清点、打包李华出行所需的物品,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各种注意事项,气氛温馨却带着离愁。
忽然,一阵沉稳而富有节奏的金属摩擦碰撞声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屋内的温馨。众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向门口望去。
只见李华身着全套盔甲,身姿挺拔地出现在门口。冰冷的金属甲叶覆盖在他身上,却丝毫未掩其俊朗的容貌,反而将那份养尊处优的贵气淬炼成了一种逼人的英气与不凡的威仪。灯火映照在锃亮的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将他衬托得如同从天而降的神将。
蜀王妃最先看到儿子这般模样,一时之间竟完全愣住了神,手中的一件锦袍滑落在地都未曾察觉。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骄傲。
坐在她身旁的寿阳郡主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当看到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英姿勃发的李华时,也瞬间被攫住了心神,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元阿宝和南平郡主听到动静回过头,同样被眼前景象惊艳得屏住了呼吸。元阿宝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而南平郡主则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
李华就在这一片寂静而惊艳的目光中,一步步向前走来。盔甲随着他的步伐发出铿锵有力的碰撞声,每一步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弦上。
直到他走到近前,微微躬身行礼,唤了一声“母妃”,蜀王妃才猛地从巨大的视觉冲击和情感波动中回过神来。
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上前两步,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一下儿子身上的盔甲,又怕碰坏了似的,最终只是悬在半空。她的目光贪婪地上下打量着李华,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激动无比的颤音,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豪:
“好!好!好!我的儿!这是我蜀王府的当家人!好一个英武不凡的将军模样!”
她看着看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那是担忧、不舍,更是为儿子此刻展现出的气度而感到的极致骄傲。
蜀王妃看着英气逼人的儿子,欣慰之余,还是不忘关切地问道:“焘儿,此次随行护卫的人马可都定下了?人数几何?务必周全才是。”
李华答道:“回母妃,儿臣已思虑周全。王府亲军,儿臣只带中、前、后三所的兵马前去,人数约在三百余人。此外,儿臣还会带上几名贴身亲兵。对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了些,“这些亲兵皆是背井离乡追随儿臣,他们的家眷……还望母妃日后能多加看顾抚恤。”
蜀王妃一听只带三百多人,刚觉得人数似乎有些单薄,想要再劝儿子多带些人马,却被李华这托付家眷的请求打断了思绪,她立刻应承下来:“这是自然,他们的家人便是王府的家人,母妃定会好生照顾,绝不使其有冻馁之忧,我儿放心。只是……三百人,是否还是有些少了?战场凶险,母妃实在放心不下。”
李华微微一笑,宽慰道:“母妃无需过多忧虑。儿臣此行是监军,并非孤军深入。届时到了军前,赵崇明麾下还有不少人,皆会听儿臣节制调遣。况且鱼将军久经沙场,安全定然无虞。这三百人加上亲兵,足够护卫儿臣了。”
蜀王妃听他这么说,心下稍安,但随即又捕捉到另一个信息,疑惑地问道:“诶?你何时收了亲兵?母妃怎的不知?他们的家眷现今安置在何处?”
李华见母亲问起,便不再隐瞒,将他们的来历身份都告知了蜀王妃,最后说道:“为免人多口杂,也为了安置稳妥,儿臣已将他们的家眷都秘密安置在……父王赏赐给詹涂焉的那处庄子里了。”
蜀王妃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儿子早已暗中布置。她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既欣慰于儿子的成长和缜密心思,又不禁生出几分“儿大不由娘”的感慨,她最终将这些心思压下,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李华的手臂:“原来如此……我儿如今做事,自有章法了。好,母妃知道了,那庄子里的人,母妃也会一并看顾着,你只管安心前去,务必……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