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恂面露尴尬,摇了摇头,低声劝道:“任大人,殿下……殿下并未有话。只是,您这又是何苦呢?如此相逼,只会徒惹殿下震怒,于事无补啊……”
任亨泰依旧紧闭双眼,仿佛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回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全然是一副油盐不进、誓死谏言的模样。
张恂见状,深知再劝无用,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默默退到一旁守着,既执行世子的命令确保任亨泰不受冻,又担忧地看着这僵持的局面,不知该如何收场。
另一边,得了李华密令的栗嵩和夏铖二人,特意换上了世子殿下赏赐的、颇为鲜亮显眼的锦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名同样穿着王府号衣的随从,趾高气扬地来到了锦官府最繁华的闹市口。
两人刻意装出一副穷凶极恶、仗势欺人的模样,栗嵩勒住马缰,对着身边的王五使了个眼色,王五会意,用足以让半条街都听到的嚣张嗓音高声喊道:
“都听好了!世子殿下近日得仙人托梦,需炼制金丹以求长生!现需征召百名八至十二岁的童男入府,作为丹炉护法童子!”
夏铖在一旁立刻接口,声音同样跋扈:“殿下仁德,不忍骨肉分离,特赐下重金!凡有符合条件者,送至王府验看,一旦选中,立赏白银百两!绝不拖欠!”
这消息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什么?要童男炼丹?” “长生?这……这不是前朝昏君才干的事吗?” “百两白银?!就为买个孩子?” “世子殿下怎么会突然信这个?”
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惊疑、恐惧,还有一丝被巨额赏金勾起的贪婪与挣扎。栗嵩和夏铖则无视众人的反应,又骑着马在几条主要街道上来回巡弋,将这番说辞反复宣扬了几遍,确保消息能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果然,不到半日功夫,“蜀王世子欲炼长生金丹,重金求购童男”的骇人消息,便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锦官府的大街小巷,成为了比世子私藏妇人的风流韵事更加轰动、也更加令人不安的谈资。
任亨泰在王府大门外硬生生跪了近一个上午,虽有个火盆在一旁,但年老体衰加之心中郁结,早已是强弩之末。忽听得郭晟前来传话:
“任大人,世子殿下同意考虑送走那妇人了!您的苦谏总算没有白费啊!”
任亨泰闻言,浑浊的老眼中顿时迸发出一丝光亮,挣扎着想要坐起,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只觉得这一上午的冻饿、屈辱和坚持,似乎终于换来了转机,苍白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欣慰的潮红。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任亨泰身边的儿子却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声音都变了调:
“爹...爹!不好了!外面……外面都在传!说世子殿下不知听了哪个妖道的蛊惑,要炼什么长生金丹,正派人在城里四处重金征召八到十二岁的童男入府!现在满城都炸开锅了!都说…都说……”
儿子后面的话,任亨泰已经听不清了。
“炼……炼丹?童男?”
前一刻才听到的“好消息”带来的微弱欣慰,瞬间被这更加荒诞恐怖、骇人听闻的消息击得粉碎!一股极致的冰寒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巨大的失望、愤怒、恐惧以及一种彻底的无力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他伸手指着儿子,嘴唇剧烈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猛地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晕厥了过去。
“爹!” “爹您怎么了!” 王府门口顿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