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长河奔涌,几十载光阴弹指而过。凭借日益精进的深厚修为,楚荆与齐时的面容上未曾留下一丝岁月刻痕,反而因常年执掌权柄、引领万民,更添了几分沉淀后的沉稳与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度。
几乎散布于这片莽荒天地各处的所有人族部族,无论远近,无论习俗差异,皆已自愿归附,融入了由二人共同执掌的庞大联盟。集合整个人族之力,一座座宏伟的城池拔地而起,连通四方的交通要道被开辟出来,更先进的社会体系与详尽的律法逐渐取代了原始的部落习惯。
在某种意义上,“部族联盟”的旧有概念已然淡化,人族首次真正意义上凝聚成了一个休戚与共、命运相连的整体,一个雏形初现的人族“王国”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崛起。
所谓“天神、地只、人鬼”的古老观念被重新诠释。人族不再盲目地崇信那些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自然神只,转而将更多的敬意与追思,投向了那些为部族生存发展呕心沥血、乃至牺牲生命的先辈英魂。
诚然,祭祀先辈,无法像供奉某些强大神只那样,立刻换来风调雨顺或祛病消灾的“神力”祝福。但各个部族、拥有不同习俗的民众,却能在共同敬仰先辈的过程中,学习他们无畏无惧、开拓进取、永不言弃的精神内核。这种精神的“薪火相传”,比任何短暂的神力赐予都更具力量,它从内部将所有人紧紧凝聚在一起。
渐渐地,人族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他们开始从完全依赖神明、祈求那些不切实际赐予的蒙昧中走出,转而将目光投向自身,开始相信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智慧的头脑与团结的意志,同样能在这片危机四伏又充满机遇的莽荒大地上,开辟家园,书写属于人族自己的波澜壮阔的生存史诗。
楚荆与齐时,自然是无可争议的王者,拥有着最为崇高的地位与至高的权力。楚荆因沟通天地、引领精神的卓越能力,被万民尊称为“巫王”;齐时则因武力超群、裁决公正,被尊为“钺王”。
他们手中那两柄伴随征战,斩妖除魔、甚至对抗过天神注视的长剑,早已被视为人族气运所钟,承载着信仰与希望的至高“圣器”。
在多年征战四方、披荆斩棘、不断开拓领土与整合力量的过程中,齐时与楚荆的心境也在不断升华。
他们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明悟了一些关乎根本、关乎人族命运的东西,那感觉如同隔着一层薄纱窥见真理,清晰却又难以用言语确切描述。他们仿佛已经快要触及到轩辕帝将他们投入此方天地的最终深意了。
“东南边境传来急报,” 楚荆慵懒而信赖地靠在齐时宽阔温暖的胸膛里,查看着刻录在打磨光滑的兽骨与木板之上的信报,“一位掌控大河的河神,联合了众多水系仙兽,正在酝酿声势,意图掀起滔天洪水,淹没新开拓的东南沃土。”
神明联合仙兽,掀起洪水……这一幕似乎真实的历史相合。
“这些年,东南民众大力开荒耕种,兴修水利,依靠自身劳作而非祈求,收成颇丰。”齐时摇了摇头,“对那位河神的祭祀,自然就怠慢了不少。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早已习惯了不劳而获的供奉,脾气乖戾,如今眼见信仰流失,闹出事端,倒也在意料之中。”
“那……?”楚荆仰起头,目光直直望入对方深邃的眼眸。
“还能如何应对?”齐时眼中寒光乍现,语气凌厉,“人族之地,岂容邪神肆虐!”
“是啊,”楚荆双目微眯,坐直了身子,凝望着帐外旻旻苍穹与莽莽大地,“疆土所至,鬼神蛰伏!”
话虽说得铿锵有力……但二人内心深处都清楚,他们还从未真正与一位拥有完整神格、掌控一方规则的自然神灵正面交锋过。然而,局势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战,若成,便可极大震慑所有心怀叵测的各方势力,奠定人族不可侵犯的威严;若败,也必须拼得对方元气大伤,不敢再轻易来犯。若是畏缩不前,什么都不做,只会被视为软弱可欺,引来更多贪婪的“群狼”环伺,那才是自取灭亡,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点齐精锐,昭告四方,启程,迎敌!
江面之宽阔,烟波浩渺,比之无边海洋都不遑多让。水汽氤氲成浓雾,笼罩着江面。
忽而,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龙吟,一条鳞甲森然、身躯如同绵延山脉的青色巨龙,猛地破开水面。在狰狞的龙首之上,静静漂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仅由最纯粹的水之精华凝聚而成的存在——那便是此方水域的河神!
巨龙身旁,体型庞大如山丘的玄龟、披覆着厚重骨甲的巨鳄,侍立两侧,威风凛凛,凶威赫赫。
楚荆与齐时凌空踏步,衣袂在江风中猎猎飘动,手执那两柄已与人族气运相连的长剑,面容平静,目光坚定。他们身后,远处的山峦,新建的城墙上,无数闻讯赶来的人族民众屏息凝神,紧张地眺望着决定命运的一战。
“人族王者,考虑如何?”河神以古老的语言漠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