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季,泓水水量不大,楚军正在北渡。目夷见状,急忙向宋襄公进言:“彼众我寡,敌兵半渡,阵型未成,此乃天赐良机!请君上速令击之,必可大获全胜!”
然而,站在战车上的宋襄公,却望着对岸混乱的楚军,摇了摇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冕,义正词严地说道:“不可。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敢不鼓列成阵而后与敌战。”(君子不攻击已经受伤的敌人,不擒捉头发花白的老者。古人用兵之道,不依靠险要地形取胜。我虽然是殷商亡国者的后代,也绝不能不等敌人摆好阵势就击鼓进攻。)
目夷闻言,几乎吐血,顿足长叹:“君未知战!强敌当前,处险隘而不击,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何仁何义?乃宋国社稷之祸也!”
燧烨隐在远处的高坡上,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目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了楚军在渡河时的混乱与破绽,也看到了宋军将士脸上那焦急、不解甚至绝望的神情。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在那逐渐渡过泓水的楚军阵中,他再次捕捉到了几缕极其淡薄、却与黑曜石同源的诡异气息!这些气息混杂在楚军强悍的杀气之中,附着在几名看似普通的低级军官身上,若不仔细感应,几乎无法察觉。
“楚国……也被渗透了吗?”燧烨的心沉了下去。西方主人的势力,果然无孔不入,他们似乎格外青睐这些正在崛起、并对旧秩序充满挑战欲望的强大诸侯。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楚军已完全渡过泓水,并在一片混乱中,迅速开始整队列阵。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蛮悍与高效,与宋军拘泥古板的阵型形成了鲜明对比。
时机已失。
等到楚军列阵完毕,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宋军阵地压来之时,战斗的结果便已注定。楚军兵力占优,士气正盛,且战术灵活狠辣。而宋军则因宋襄公那迂腐的“仁义”命令,白白丧失了唯一的胜机,士气低落。
两军相接,宋军几乎一触即溃。楚兵呼啸着冲入宋军阵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宋襄公本人亦在混战中身先士卒,却被楚兵一箭射中大腿,狼狈不堪。若非目夷等人拼死护卫,他恐怕便要命丧于此。
泓水之战,宋军大败。宋襄公带着箭伤和仅存的残兵败将,仓皇逃回都城睢阳。
燧烨站在高坡上,望着山下尸横遍野、楚军耀武扬威的战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宋襄公的“仁义”,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和笑话。它未能带来胜利,也未能守护国家,只留下了无数枉死的将士和国势的进一步衰颓。
而更让他深感忧虑的是楚国的胜利。这个原本被视为“南蛮”的国度,正以其强悍的武力和不择手段的务实,猛烈地冲击着中原的旧秩序。并且,它似乎也与那来自西方的黑暗力量,产生了某种不清不楚的联系。
文明的未来,将走向何方?是彻底坠入以力称雄、弱肉强食的深渊,还是能在废墟之上,重建一种新的、更有生命力的秩序?
寒风掠过原野,卷起血腥的气息。燧烨裹紧了身上的衣袍,转身,步履沉重地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南方的楚国,已成为他必须重点关注的下一个目标。而那条潜伏在历史长河下的黑暗之蛇,也随着楚国的北进,将它的阴影,投射向了更广阔的中原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