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宸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被她捂得严严实实。
一股淡淡的,如同兰花般的幽香,从她的掌心传来,沁人心脾。
赵敏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赵沐宸的怀里。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是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皇权最原始的敬畏与恐惧!
她飞快地转过头,一双凤目如同受惊的麋鹿,紧张地扫视着四周。
还好……
那些匠人们,正沉浸在获得重赏的狂喜之中,围着那座新窑炉,兴奋地讨论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
而负责守卫的玄冥二老等人,更是站在百米开外,只看到郡主和那个高大的奴……不,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姿态亲密,却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确认无人听见,赵敏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她的心脏,依旧像是擂鼓一般,狂跳不止。
她松开捂着赵沐宸嘴巴的手,转而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拉得更近了一些。
她踮起脚尖,仰着那张苍白而绝美的脸,用一种压抑到了极点的,如同蚊蚋般的声音,嘶声道:
“赵沐宸!你想死吗?!”
她第一次,叫出了他的本名。
“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们两个,我们整个汝阳王府,都要被抄家灭族,凌迟处死!”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屠戮皇族,弑君篡位……
这种念头,她不是没有过。
作为流着黄金血脉的蒙古贵胄,作为汝阳王最宠爱的女儿,她骨子里就充满了野心与骄傲!
她看不起那个懦弱无能的太子,甚至也看不起龙椅上那个日渐昏聩的皇帝!
她不止一次地在梦中幻想过,若是自己身为男儿,定要取而代之,重振大元雄风!
可那……终究只是幻想!
是深埋在心底,连最亲近的父王都不敢透露的秘密!
但这个赵沐宸……
他竟然就这么风轻云淡地,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
仿佛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的小事!
这带给赵敏的冲击,比烧制出玻璃,还要强烈一万倍!
她看着赵沐宸那双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
这个男人,究竟是真的疯了?
还是说,在他的眼中,那至高无上的皇权,真的就……不过如此?
赵沐宸看着她那惊魂未定的模样,心中一叹。
是他,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用现代人的思维,去衡量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皇权思想,终究是小觑了它对人心的禁锢。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赵敏抓着自己衣襟的,那只冰凉而颤抖的手。
“郡主,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放得无比轻柔,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是我唐突了。”
赵敏的身体一颤,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那股温暖而有力的热量,心中的惊慌,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与赵沐宸拉开了距离,重新找回了自己郡主的威仪。
只是那张俏脸,依旧有些发白。
“记住!”
她盯着赵沐宸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今天的话,烂在肚子里!”
“从今往后,不许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我!”
“听到了没有?!”
“是,郡主。”
赵沐宸微微躬身,神情恭敬。
赵敏看着他这副顺从的模样,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才总算是落了地。
她定了定神,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自己必须……牢牢地将他掌握在手中!
绝不能让他,伤到自己,更不能让他,毁了整个汝阳王府!
想到这里,赵敏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她看着赵沐宸,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威严。
“你刚才说,你叫赵沐宸?”
“是。”
“很好。”
赵敏点了点头。
“‘赵大’这个名字,只是一个奴籍代号,如今你已是自由身,自然不能再用。”
“从今日起,你就用回你的本名,赵沐宸。”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另外,本郡主现在,正式任命你为这‘琉璃坊’的总监造!”
“所有匠人,所有配方,所有生产事宜,全部由你一人负责!”
“你的身份,直接对本郡主负责!”
“除了我,任何人,都无权调动你,也无权过问琉璃坊的任何事!”
“你,听明白了吗?”
这番话,掷地有声!
从此以后,赵沐宸,将不再是那个任人驱使的奴隶,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郡主麾下,手握重权的心腹重臣!
赵沐宸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知道,这是赵敏在用权位和信任,来彻底将他绑上自己的战车。
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他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蒙古武士礼。
“赵沐宸,领命!”
“谢郡主,知遇之恩!”
“嗯。”
赵敏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背对着赵沐宸,望向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落日。
火红的晚霞,将半边天空都烧得通红。
就如同她此刻,那颗重新变得炽热滚烫的,野心勃勃的心。
玻璃,只是一个开始。
赵沐宸……
这个胆大包天的男人,或许,真的能成为自己手中,那把足以撬动整个天下的……利刃!
她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悄然上扬,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
皇帝……吗?
或许,也并非……遥不可及。
而在她的身后,赵沐宸缓缓起身。
他看着赵敏那高挑而傲然的背影,眼神平静,却又仿佛能看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