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嘉靖嗣位(2 / 2)

母子俩相拥而泣,直到暮色沉沉。

五月初一,朱厚熜告别母亲,踏上前往北京的路。马车缓缓驶出兴王府,他掀开窗帘,最后看了一眼那熟悉的朱红府门,看了一眼安陆的天空——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却再也不是他的归宿。

一路上,朱厚熜没有闲着。他向谷大用打听京城的局势,向毛澄请教朝廷的礼仪,甚至和随行的小吏聊天,问他们家乡的收成。他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行至良乡,离北京只有一步之遥时,一场冲突如期而至。

毛澄带着礼部官员来见朱厚熜,递上一份礼仪安排:“陛下,按礼制,您应从东华门入宫,居于文华殿,待吉日再登基。”

朱厚熜皱眉:“东华门?那不是太子走的门吗?”

“陛下是以藩王入继大统,按例应尊武宗为父,以太子礼入宫。”毛澄躬身道。

朱厚熜放下茶盏,声音陡然转冷:“遗诏写的是‘嗣皇帝位’,不是‘嗣皇子位’。我是来当皇帝的,不是来当太子的。”

谷大用连忙打圆场:“陛下,这都是杨首辅的安排,也是为了合乎礼制……”

“礼制?”朱厚熜冷笑道:“太祖爷定下的礼制,皇帝入宫走大明门。若你们执意如此,我便回安陆去,这皇帝,谁爱当谁当。”

他语气虽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毛澄没想到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此强硬,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消息传回京城,首辅杨廷和勃然大怒:“一个藩王,还没登基就敢如此放肆!”

但朝中大臣却慌了——新皇帝若是真的回了安陆,皇位空虚,天下必乱。慈寿皇太后也急了,下懿旨说:“就按皇帝的意思办吧,别再生事端。”

最终,杨廷和妥协了。

五月二十二日,朱厚熜从大明门入宫。穿过宽阔的广场,踏上奉天殿的丹陛,他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看着阶下跪拜的百官,深吸一口气,从今天起,他就是大明的皇帝了。

登基大典上,礼官高唱:“吉时到——”

朱厚熜一步步走上龙椅,转身坐下。龙袍沉重,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热血。当百官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时,他望着殿外的天空,在心里默念:“爹,儿子做到了。”

新帝登基的威仪尚未散尽,嘉靖帝的第一道诏令便是彻查武宗朝佞臣。

武宗在位时,钱宁、江彬之流仗着圣宠,权倾朝野,鱼肉百姓,早已引发天怒人怨。嘉靖帝自藩地入京,一路目睹民间疾苦,深知这些佞臣是朝政混乱的根源。登基不过三日,他便下令锦衣卫火速逮捕钱宁、江彬的党羽,抄没家产,审讯定罪。这些人或被贬谪流放,或被罢官夺爵,一时间朝野震动,人心大快。

收拾完佞臣,嘉靖帝的目光又投向了另一大毒瘤——专权的宦官。武宗朝的宦官势力早已尾大不掉,司礼监掌印太监甚至能代皇帝批红,各地镇守太监更是横行霸道,干预地方政务,掠夺民脂民膏。嘉靖帝深知宦官乱政的危害,登基半月便颁布铁律:“宦官不得识字,不得干预政务,不得与外臣结交,违者立斩无赦!”

这道诏令犹如惊雷,让宫中宦官人人自危。可偏有不信邪者,武宗旧侍张锐,曾担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仗着自己侍奉先帝多年,根基深厚,竟暗中收受地方官员的重金贿赂,以为新帝根基未稳,不敢动他。此事很快通过监察御史的奏疏传到嘉靖帝耳中,他当即拍案大怒:“小小宦官,竟敢藐视朕的禁令!”

次日早朝,嘉靖帝下令将张锐押至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厉声斥责其贪赃枉法、违抗圣命之罪。张锐还想仗着武宗旧人身份求饶,嘉靖帝却不为所动,冷声道:“先帝纵容,不代表朕会姑息!”随即下令,将张锐拖至午门外杖责三十,打完后直接贬往南京孝陵种菜,永世不得回京。

三十大板打得张锐皮开肉绽,贬谪的旨意更是让所有宦官噤若寒蝉。往日里作威作福的太监们,如今个个夹紧尾巴做人,不敢越雷池半步。嘉靖帝趁热打铁,裁撤了武宗朝增设的宦官机构,削减宦官人数,严格限制司礼监的权力,规定批红大权必须由皇帝亲掌,宦官仅负责传达旨意,不得擅自篡改。短短数月,宫中风气为之一清,再也不见往日宦官专横跋扈的景象。

清除了佞臣和宦官两大隐患,朝政逐渐走向清明,但嘉靖帝并未满足。他深知,要想开创盛世,仅凭一己之力远远不够,必须招揽一批有才干、品行端方的贤臣辅佐。于是,他下旨废除了武宗朝堵塞言路的陋习,广开言路,鼓励群臣直言进谏,无论大事小情,只要对国家有利,皆可上书建言。

为了吸纳贤才,嘉靖帝还下令吏部重启科举,改革考试弊端,注重选拔有真才实学、通晓经世致用之学的考生,而非只会死记硬背的书呆子。同时,他打破门第限制,下令各地官员举荐民间隐士、贤才,只要有过人之处,便可入朝为官。诏令一出,天下有识之士纷纷响应,不少怀才不遇的贤才通过举荐或科举进入仕途,为朝堂注入了新鲜血液。

张璁便是这个时候进入嘉靖帝的视线,他本是个举人,考了多年进士都没中,一直在地方当小官。嘉靖帝登基后,他上书支持皇帝尊崇生父兴献王,与杨廷和等大臣展开了“大礼议”之争。

杨廷和骂张璁是“小人”,要把他贬到偏远地方。嘉靖帝却看出了张璁的才华和勇气,把他召到京城,提拔为翰林学士。

“皇上,您不怕别人说您重用小人吗?”有太监问。

嘉靖帝笑道:“只要能为百姓做事,管他是什么出身?杨廷和虽是老臣,却固执己见,眼里只有礼制,没有民心。”

除了张璁,嘉靖帝还重用了夏言。夏言是个直性子,有次嘉靖帝想修宫殿,夏言直接上书:“陛下,百姓还在挨饿,修宫殿太浪费了!”

嘉靖帝不仅不生气,反而表扬他:“说得对,朕差点忘了百姓的苦。”

在这些贤臣的辅佐下,嘉靖帝开始推行一系列改革。

政治上,他加强中央集权,让厂卫和法司各司其职,不准相互干预。有个锦衣卫指挥使想插手一桩案子,嘉靖帝直接把他降了职:“司法的事,轮不到你们管。”

经济上,他严查皇庄和勋戚庄园。有个外戚侵占了百姓万亩良田,嘉靖帝下令:“把田还给百姓,再打他五十大板!”他还减免赋税,治理水患,让百姓能安心种地。

军事上,他重用戚继光、俞大猷等将领,打击倭寇。有次倭寇攻陷了台州,嘉靖帝连夜召见戚继光:“朕给你兵权,务必把倭寇赶出去!”戚继光果然不负所望,训练出“戚家军”,把倭寇打得落花流水。

文化上,他改革科举,让考试内容更贴近实际。李时珍写《本草纲目》,他亲自拨款支持;宋应星编《天工开物》,他下令刊行天下。

几年下来,明朝的国力渐渐恢复。粮仓满了,军队强了,百姓笑了。史书上说,这一时期“天下翕然称治”,也就是后人所说的“嘉靖中兴”。

站在奉天殿的台阶上,望着万里晴空,嘉靖帝想起了安陆的牡丹,想起了父亲的教诲。他知道,自己没有辜负那份托付。

只是他不会想到,多年后,自己会沉迷道教,荒废朝政。但至少此刻,这个从藩王府走出的少年,用他的智慧和魄力,让大明王朝重新焕发出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