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纵欲而亡(1 / 2)

元至顺三年的春日,大都太平王府的朱红大门内,早已沦为人间仙境般的欲望囚笼。

朱楼翠阁间,莺声燕语与丝竹之音终日不绝,鎏金铜炉里的龙涎香袅袅缠绕,混着脂粉气与酒香,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燕帖木儿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左拥泰定皇后八不罕,右揽必罕、速哥答里姐妹,膝边还依偎着文宗所赐的宗室公主。算上府中其他姬妾,他的后房佳丽已达二三十人之多,个个容颜娇俏,风姿各异,每日围着他殷勤侍奉,让他尽享齐人之福。

“王爷,再饮一杯吧。”八不罕身着绣金宫装,亲手为他斟满琥珀色的美酒,声音柔婉如春水。

她虽已年近三旬,却被燕帖木儿宠得容光焕发,肌肤莹润胜昔,眉眼间褪去了前朝皇后的威仪,多了几分妩媚风情。必罕则在一旁为他轻捶双腿,指尖划过他的肌肤,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速哥答里则弹起了琵琶,旋律悠扬婉转,引得燕帖木儿阵阵轻笑。

他举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滴在锦袍上,留下深色的印记。此刻的他,早已将朝中政务抛到九霄云外,每日所思所想,唯有饮酒作乐,左拥右抱。可他忘了,纵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无度的消耗。寻常夫妻尚知节欲养精,他却凭着一时的意气风发,周旋于数十位美人之间,昼夜寻欢,毫无节制。

起初,他还能凭借过人的精力支撑,每日宴饮到深夜,次日依旧能处理公务。可日子一久,颓态便渐渐显露,脸色愈发苍白,不复往日的红润;脚步也添了虚浮,行走时需人搀扶;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气虚,往日挥斥方遒的精气神,已耗去大半。唯有那双盯着美人的眼睛,依旧满是贪婪,得陇望蜀,厌故喜新,从未有半分衰减。

他的好色,早已成了大都城公开的秘密,更是一场无人敢反抗的灾难。只要听闻哪里有美人,无论对方是皇亲国戚的千金,还是安分守己的孀妇,他只需差人传一句话,对方家族便只能忍气吞声。毕竟,这位太平王权倾朝野,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谁敢违抗?只能亲自将人送上门来,任他玩弄。

短短三年时间,除了文宗所赐的四位公主、数位宗女,以及泰定皇后八不罕与必罕、速哥答里姐妹外,他又强夺了数十名女子。其中不少人,他只新鲜了两三天,便觉得无趣,弃如敝履般遣送回家。这些女子及其家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地里默默祈祷,盼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平王早日暴毙。可燕帖木儿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恃势横行,后房的女子越来越多,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姓名,认不全容貌。

这日,旧友赵世延派人送来请柬,设宴相邀,不仅请了燕帖木儿,还特意嘱咐他带几位家眷同来,也好热闹。燕帖木儿欣然应允,挑选了两名容貌出众的宠姬,乘上华丽的马车,前往赵府赴宴。

赵府早已装点得富丽堂皇,朱红的廊柱上缠绕着彩绸,庭院里摆满了盛开的牡丹,香气扑鼻。宴会厅内,琼浆玉液满斟杯中,珍馐佳肴摆满桌案,烤全羊外皮金黄,冒着诱人的油光;驼峰羹盛在白玉碗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还有从江南运来的鲜笋、荔枝,新鲜欲滴。男女宾客交错而坐,谈笑风生,气氛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燕帖木儿酒意上涌,目光开始在席间的女眷中流连。府中的两名宠姬他熟视无睹,赵世延的妻妾也曾见过,姿色平平,不足为奇。正当他觉得无趣时,目光忽然定格在客座右首,那里端坐着一位丽姝,正值豆蔻年华,肌肤胜雪,面似桃花,眉如远黛,眸似秋水,一举一动都透着难言的风情,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燕帖木儿看得眼花缭乱,心痒难搔,忍不住拉过身旁的赵世延,指着那女子,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问道:“坐在右首的美妇是谁?竟有这般风姿!本王以前怎从未见过?”

赵世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后,随即忍俊不禁,笑着问道:“王爷说的是这位?”见燕帖木儿连连点头,他愈发觉得好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此妇与王爷素有往来,几乎每日都能相见,难道王爷竟不认识了?”

那女子闻言,也忍不住抬起头,对着燕帖木儿嗤嗤笑了起来,眉眼间满是娇俏。席间的宾客大多知晓内情,听了赵世延的话,顿时哄堂大笑,笑声震得屋顶的瓦片都仿佛在颤动。唯有燕帖木儿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众人,不解地问道:“大家为何笑我?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王爷若真喜欢这位美人,我便将她送与王爷便是,绝无二话!”赵世延忍着笑,故意逗他说道。

“承蒙兄台美意,本王感激不尽。”燕帖木儿连忙拱手道谢,随即又皱起眉头,困惑不已:“只是我实在记不起,她到底是谁?为何大家都这般取笑我?”

“王爷仔细瞧瞧!再好好想想!”赵世延指着那女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这明明是王爷府中的宠姬鸳鸯啊!往日里最得王爷欢心,朝夕相见的人,怎么今日喝了几杯酒,就认不出来了?”

燕帖木儿闻言,心中一惊,连忙起身离座,快步走到那女子面前,俯身定睛端详了半晌。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娇容,柳叶眉、樱桃嘴,还有那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确实是自己不久前才纳入府中的宠姬鸳鸯。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挠了挠头,回头对赵世延道:“都怪我今日贪杯,喝得有些多了,竟连自家小妾都认不出了,难怪大家取笑!让兄台见笑了!”

“王爷说笑了!”赵世延连忙打圆场,化解了他的尴尬:“王爷为国操劳,日理万机,府中美人又多如过江之鲫,记不清也是常事。再说,鸳鸯姑娘今日打扮得这般娇俏,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燕帖木儿哈哈一笑,心中的困惑尽数散去,重新入席饮酒。席间,他频频看向鸳鸯,越看越觉得满意,酒意也愈发浓烈。待到酒阑席散,夜色已深,他便拉着鸳鸯的手,一同乘上马车,打道回府。

这一夜,燕帖木儿抱着鸳鸯,竟如对待新欢一般缠绵不休。鸳鸯本就娇俏动人,又善于逢迎,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榻间快意,自不必说,燕帖木儿只觉得浑身舒畅,早已将身体的不适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般荒淫无度的日子,让燕帖木儿彻底荒废了朝政。中书省的奏折堆积如山,官员们多次求见,都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他每日所思所想,唯有饮酒作乐,召集妃妾们列坐宴饮。酒酣兴至时,他便不管什么羞耻嫌疑,当庭随意拉过一名女子,赤身裸体地寻欢作乐,毫无顾忌。侍从们早已见怪不怪,只能低着头,假装看不见。到了夜间,他更是必须要有数名女子同时侍寝,才能安睡,否则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酒中含毒,色里藏刀。他这般穷奢极欲,挥霍无度,早已严重透支了生命。太平王府的厨房,一次宴席就要宰马十二匹,耗费的金银更是不计其数,餐具要用纯金打造,衣物要用最好的绫罗绸缎,就连妃妾们的胭脂水粉,都要从西域专门采购。可燕帖木儿从不心疼,反正他权倾朝野,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

数月前,他便已患上了溺血之症,起初只是偶尔发作,他并未放在心上,依旧每日沉溺酒色。可没过多久,病情便愈发严重,他开始卧床不起,脸色惨白如纸,连起身都困难。文宗得知他病危,亲自派太医前来诊治,可他依旧我行我素,不听医嘱。就连文宗商议立储这般关乎国本的大事,派人来请他入朝参与,他都无力起身,只能派弟弟撒敦代为前往。

好在太医的药方还算有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他的病情渐渐好转,能够下床行走了。可他刚一痊愈,便又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地沉溺酒色,仿佛要将生病期间落下的“乐趣”全部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