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恃险怠政(2 / 2)

陈叔宝竟真的信了。他下令举行盛大的庆贺仪式,还颁诏大赦天下。朝堂上一片歌舞升平,可民间早已苦不堪言,施文庆为了充盈国库,在各地加重赋税,百姓们卖儿鬻女,流离失所,街头巷尾全是饿死的流民。

有宫人偷偷把民间的惨状告诉陈叔宝,他却皱着眉头呵斥:“你这奴才,竟敢编造谣言!朕的大陈国泰民安,哪里有什么流民?再敢胡说,朕割了你的舌头!”

那宫人吓得再也不敢多言。而陈叔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太平盛世”里,每天搂着张丽华,听着《玉树后庭花》,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他不知道,北方的隋朝早已厉兵秣马,五十万大军正等着渡过长江,踏平他的锦绣江山。

祯明二年,杨坚终于完成了伐陈的准备。他发布伐陈敕书,并抄录三十万份,散发到南陈各地,动摇民心。

大臣高颎劝道:“陛下,兵行讲究隐秘,如此大张旗鼓,恐会打草惊蛇啊!”

杨坚却摆了摆手,目光望向南方:“朕要的就是光明正大!若陈叔宝见了敕书,能惧而改过,朕倒愿饶他一命;可他若执迷不悟,朕便要显行天诛,让天下人都知道,朕伐陈,是替天行道!”

这份敕书上,清清楚楚列着陈叔宝二十条罪状:“大兴土木,耗尽民财”“沉迷酒色,荒废朝政”“残害傅縡、章华等忠良”“纵容张丽华干预朝政”“苛待百姓,民不聊生”……每一条都戳中要害,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南陈朝廷的腐朽。

很快,三十万份敕书顺着淮河、长江,传遍了南陈的州郡县乡。百姓们争相传阅,看着敕书上的罪状,再想起自己流离失所的日子,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有人对着建康城的方向破口大骂,有人偷偷收拾行李,准备投奔隋军,南陈的民心,在这份敕书的冲击下,彻底散了。

而杨坚这边,已任命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为行军元帅,韩擒虎、贺若弼等名将为总管,率领五十一万大军,分八路南下。东到沧海,西至巴蜀,隋军的旌旗遮天蔽日,战船首尾相连,横亘数千里,声势浩大得让整个江南都为之震动。

可建康城内的陈叔宝,对此却一无所知。

此时的他,正忙着修建大皇寺。寺里要造一座七级浮图,耗费的木料、砖石不计其数,工匠们日夜赶工,累死的人不计其数,可陈叔宝却不管不顾,只盼着浮图建成后,能“保佑”他的江山永固。

可讽刺的是,浮图还没完工,就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宫人战战兢兢地把消息禀报给陈叔宝,他却只是皱了皱眉:“烧了就烧了,再建一座便是!”

沿边州郡的守军将领,早已探知隋军南下的消息。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封封急报飞送建康,请求朝廷发兵救援。可这些急报,全被施文庆、江总等人压了下来。

施文庆把奏折堆在案头,对江总笑道:“这些守边的武将,就会夸大其词,无非是想趁机邀功请赏。陛下正和贵妃娘娘在临春阁作诗,咱们要是把这事捅出去,岂不是扫了陛下的雅兴?”

江总连连点头:“施大人说得对!陛下如今正是快活的时候,这些烦心事,咱们能挡就挡。再说,我大陈有长江天堑,隋军就算来了,也过不了江!”

只有仆射袁宪,得知隋军入侵的消息后,急急忙忙入宫劝谏:“陛下!隋军已分八路南下,声势浩大,若再不派兵抵御,恐会酿成大祸啊!”

陈叔宝却不耐烦地挥挥手:“袁大人,你就是太杞人忧天了。当年齐军来了三次,周军来了两次,不都被打回去了?隋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能掀起什么风浪?”

袁宪还想再劝,却被陈叔宝喝退。

随着隋军深入南陈腹地,州郡告急的文书越来越多,连宫人们都私下里议论纷纷,说“隋军要打过来了”。可陈叔宝依旧我行我素,每天设宴,与张丽华、江总、孔范等人饮酒赋诗。

他举起酒杯,笑着对侍从说:“你们看,齐兵、周师来犯,都败兴而归,隋军又能怎么样?朕的金陵有王气护体,谁也打不进来!”

孔范立刻凑上前,谄媚地说:“陛下说得对!长江天堑自古就是南北屏障,隋军难道能插翅飞渡?那些守边将领说隋军逼近,都是想骗陛下的赏赐,好给自己邀功。臣还愁官阶太低呢,要是隋军真能渡江,臣定能立下大功,当个太尉公!”

陈叔宝听了,笑得前仰后合,深以为然。君臣上下依旧歌妓纵酒,赋诗取乐,仿佛那五十万隋军,不过是天边的浮云,根本威胁不到他们的“太平盛世”。

直到隋军突破长江防线,杨素的水军顺着长江东下,抵达建康城外的采石矶,施文庆才彻底慌了神。他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踉踉跄跄地跑去向陈叔宝禀报。

“陛下……陛下……”施文庆闯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陈叔宝皱了皱眉,不满地说:“什么事这么慌张?没看见朕正和贵妃赏雪吗?”

施文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陛下!大事不好了!隋……隋军已经渡过长江,杨素的水军都到采石矶了!”

“哐当”一声,陈叔宝手中的金酒杯掉在地上,酒液洒了一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说什么?隋军……隋军真的渡江了?”

“是……是真的!”施文庆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沿边的州郡都失守了,隋军正往建康赶来!”

陈叔宝终于回过神,对着施文庆怒吼,“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朕?”

施文庆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反驳,只能一个劲地磕头认错。

陈叔宝喘着粗气,连忙让人去召江总、孔范入宫商议。江总来了之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只是一个劲地说“陛下莫慌”“会有办法的”。

倒是孔范,依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上前一步,对着陈叔宝躬身道:“陛下放心!长江天堑分隔南北,隋军就算渡了江,也不过是强弩之末。那些守将说隋军逼近,都是想邀功请赏,故意夸大其词。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不出三日,隋军必退!”

陈叔宝听孔范这么一说,悬着的心竟放了下来。他挥了挥手,对左右侍从说:“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既然孔大人这么有把握,那肯定没事。来人,继续奏乐,给朕和贵妃满上酒!”

丝竹之声再次响起,暖阁里的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奢靡。可现实,却远比陈叔宝想象的残酷。

没过几天,前线的警报就像雪片一样飞来:贺若弼率领大军,攻占了钟山,离建康城只有几十里;韩擒虎的军队逼近新林,已经开始攻城;杨广的大军也在后面督战,源源不断地向建康赶来。

建康城内的百姓们慌了,纷纷收拾行李,想逃出城去。宫人们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连走路都不敢大声。可陈叔宝,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忠心的宫人偷偷把“隋军已到城下”的消息告诉陈叔宝,他却瞪着眼睛呵斥:“你这奴才,竟敢编造谣言!朕的军队还在城外,隋军怎么可能到城下?再敢胡说,朕割了你的舌头!”

而此时的隋军,已经对建康城形成了合围之势。贺若弼在钟山扎营,韩擒虎在新林布阵,杨素的水军封锁了长江,五十万大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建康城牢牢困住。

城内的陈军将士,早已没了斗志。他们有的是临时抓来的百姓,根本不会打仗;有的是被施文庆、孔范打压的武将,心灰意冷,不愿卖命。眼看隋军兵临城下,很多将领都在偷偷商议,准备投降。

可陈叔宝,却依旧在临春阁里饮酒作乐。他不知道,所谓的“王气”“天堑”,在隋军的铁蹄面前,不过是一触即破的泡影。他更不知道,自己沉迷的酒色、信任的奸佞,早已把南陈的根基掏空。这场醉生梦死的狂欢,即将迎来血淋淋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