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庭看了看,坐在了马骉的身边,刚想将身体向右靠一靠,马骉直接开口:“滚远些。”
“小弟靠一下。”
“不给你靠。”
“不靠就不靠,谁稀罕。”
轩辕庭抱着双腿,和个不倒翁似的前后摇晃着。
火,燃着。
寒风顺着甲胄的缝隙侵袭着每一名勇士的每一寸肌肤,不安与紧张,随着身体上的极度疲惫渐渐消散,身旁的袍泽与轻微的呼吸声,令他们渐渐闭上了眼睛。
只是每当黑暗中传出某种猛兽吼声打破静谧时,总会有无数人猛然睁开眼睛,紧张,不安,神经绷到了极致。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渐渐地,新卒们习惯了。
习惯了野兽的吼声,习惯了寒风的侵袭,习惯了这一切后慢慢进入梦乡。
铜蹄部很热情,却没有热情到将营帐让出来给汉军安睡。
汉军放松了下来,却没有放松到脱掉沉重的重甲安睡。
正如唐云所说,汉人,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异族。
了解战斗方式,只是为了克敌,然而克敌之后又是什么,对抗与仇恨,杀戮与征服,只有这一个选择,也只剩下了这一个选择。
只有了解异族的生活方式,了解他们是如何生存的,了解到了他们想要什么,需要什么,才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去进行沟通,而非杀戮,无休止的杀戮。
这就是唐云的想法,在杀戮与仇恨变的无可调和之前,终止这场看不到头,似乎是永无止境的战争。
大虞朝的版图,并不大,世界,却很大。
守着东、南、西、北四关,固步自封,并不会让大虞朝进入盛世。
华夏子孙的底色便是黄色,象征着艰苦耐劳,象征着坚韧不拔,如同广阔的大地一样,也正是这片大地养育了人们,如同一个图腾一样。
人们将地翻了一遍又一遍,种了一遍又一遍,各朝各代总是如此。
唐云曾经站在过巨人的肩膀上,他知道,这是根本,而非未来。
未来,需要更广阔的土地,需要各行各业百花齐放,需要数十个民族团结起来,挑战一切应挑战的,战胜一切应战胜的,唯有如此,才能进入真正的盛世。
躺在阿虎腿上的唐云,那相比其他军伍并不健硕的身躯,那位县男之后,那个从七品的文臣,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青涩与幼稚,就连他自己都未发觉到,所想的,所谋划的,所憧憬的,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
所谓见识,便是阅历。
看见了百姓的苦,看见了世家的贪婪,看见了权贵的虚伪,也看见了军伍的难。
看见这么多,要么沉默,要么发疯,要么在沉默中憋死自己。
唐云,无法沉默,更不想憋死自己,所以,他想发疯,想要去做一些疯事,哪怕被世人认为是一个疯子。
是啊,疯子,人类在不断进化,璀璨而又充满了悲伤的人类文明中,数不尽的疯子推动着文明的前进。
有的人,死前是疯子,死后也是疯子。
有的人,却在死后,被正了名,赋予了不凡的前缀。
这些不凡的疯子,生前,又何尝不是对抗过全世界。
唐云,也会变成一个疯子,不凡的疯子,却也无需他人为其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