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根本数不完,没个数。
他只是想打发时间,只是想在打发时间的过程中,让自己平静下来,当自己真的平静下来后,他会思考,会做一个决定,一个要么极为自私却能够明哲保身,或是要么能让自己夜里睡得踏实却很有可能成为南军罪人的决定。
一只一只的数,一窝一窝的数,唐云没有数清楚,也没有平静下来,直到宫万钧的亲随赶来,让他去大帅府参加庆功宴。
这种场合,唐云肯定是要参加的,只是走到了营地外刚要骑马时,突然一咬牙,匆匆跑回了营帐中,脱下了官袍,换上了儒袍。
阿虎深深的叹了口气,自家少爷,终究还是做了决定,一如既往,考虑后果却不在乎后果的决定。
一路赶到大帅府,后花园中,除了宫万钧外,各营主将、副将皆在。
矮桌略显杂乱的摆在那里,宫万钧意气风发,面色红润。
通过这一战,注定了山林中的旗狼部被扫进历史垃圾堆,是值得庆贺。
鞠峰正在和谢老八吵的不可开交,关于军功怎么分这事。
谢老八认为,从头到尾,他们罴营探马一直穿梭在山林之中冒着生命危险,那一万多个首级,他们罴营应该拿三成。
鞠峰认为,最多两成,他们弓马营出关作战,应该拿七成,罴营两成,剩下一成让其余四大营均分。
就连姜玉武都来了,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们新卒营剿匪也出了力,多少得算点功劳,哪怕半成也行啊。
宫万钧笑吟吟的,刚要准备适时的提一下,关于他获封国公这件事其实也应该庆贺庆贺的时候,唐云带着阿虎走了进来。
敬酒的、吵架的、看热闹的,七支大营但凡职务带个“将”字的,齐齐起身,朝着唐云施了一礼叫了一声“唐大人”。
叫过唐大人,则是各种义父、兄弟的之类的称呼,热络的不行,
宫万钧倒是没恼怒,他已经习惯了,还想着一会可以暗示一下唐云,让唐云先起个头,提一下关于他获封国公这事,让大家好好祝贺祝贺他。
谁知唐云推开了热情洋溢的将军们,径直走到了宫万钧面前。
“大帅。”
唐云脸上再无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之色,掷地有声。
“曹先生,我会放他离开,无论他入关还是回到山林,我会放他离开。”
“唐云!”
“啪”的一声,宫万钧霍然而起,指着唐云的鼻子暴跳如雷。
唐云,总是能够在宫万钧最开心的时候,让他瞬间一次又一次突破怒气阈值。
一群将领们大气都不敢喘,这事,谁都没提,没法提。
作为将军,作为以身作则袍泽之情大过天的将军们,他们希望曹未羊自由,对南军有大恩的曹先生,可以获得自由。
可也正是作为将军,他们宁愿宰了曹未羊,也不能放他离去,无论是回到关内还是山林。
唐云迎向宫万钧如同喷火一般的双目:“如果曹先生被你送到京中,死路一条,你知道他的身份。”
“混账话,那就更不应放他离去,若是叫世人知晓了他的身份,也定会知晓我南军与他如何合作,到了那时,我南军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大帅之前想过吗。”
唐云没有做言语上的交锋,只是十分认真的请教道:“当曹先生提出设想与计划时,当大帅觉得南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铲除旗狼部时,那时,如果曹先生问大帅,事成之后,你会放他离开吗,大帅会怎么说,那时,如果大帅告知曹先生,你一定不会放他离开,曹先生还会帮助咱们吗,那时,大帅一定知道,如果你说了你不会放他离开,他一定不会帮助南军,那时,大帅,为何不说,不问?”
一连四个那时,一连四个问题,又何尝不是一连四个答案。
唐云抄起酒杯,转过身看向将军们,足足半晌,一饮而尽,扔掉酒杯,带着阿虎,就这么离开了。
宫万钧怒发冲冠,望着唐云离去的背影,紧紧攥着双拳。
可众人不知的是,这时老帅的怒火,老帅的第一反应,并非是如何强行将曹未羊留下,或是唐云如何不给他颜面,而是另外一件事。
咬牙切齿的宫万钧,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几次了,这都几次了,关于获封国公,关于这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痛痛快快办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