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那以后,朕当真是鲜少发梦,朕小小年纪整日抱着娃子,不少人还打探,误以为可是朕的胞弟。”
越是回忆,越是说,天子的笑声愈发响亮。
“叫堂堂天家贵胄为他奶着娃,也只有唐将军那浑人做的出。”
“您说的是,不过那时唐将军军务繁忙,唐监正年亲又去的早,那年月您也知晓,军伍哪有闲钱,唐将军更是如此,连个府邸都没有,总不能带着个娃娃出入军营。”
“是啊,当年军伍不好过,如今又何尝不是如此。”
天子收起了笑容,话锋一转:“朕这几日发的梦,便是唐将军将唐云送入王府前发生的那事儿。”
周玄垂下了眼帘,没有接口,眼底掠过一丝极为复杂之色。
天子哑然失笑:“本就是前尘往事,为何总是如此。”
“老奴…老奴羞愧。”
“有何羞愧的,谁能想到,阳城知州为了做汉王的忠犬,竟想以朕的命去表忠心。”
说到这,天子望着不言不语的周玄,面色略显复杂。
这便是他做的梦,年幼时,王府中发生的事,关于刺杀的事。
前朝汉王与前朝皇帝势如水火,见前朝皇帝登基了,知晓命不久矣,招兵买马意图不轨。
西关副帅出自汉王府,西关重城阳城知州又与西关副帅是亲家,欲跟着西关副帅投靠汉王。
汉王无法确定这位城阳知州是否真心投靠,便要他明志表忠。
阳城知州一咬牙,竟带着兵围了齐王府,想要干掉姬承凛表忠心纳投名状。
“那一夜,朕被护卫换了衣衫藏进井中…”
新君仿佛又感受到了那一夜的刺骨寒冷,紧了紧外袍:“一刻钟,应是不足一刻钟,朕以为会死,不是被抓到枭首,便是京中冻毙。”
“陛下洪福齐天,虽是被捉到了,却也未被乱党认出身份。”
“是啊,还好朕穿的是小厮衣衫,被抓到了后院之中,那乱党家将是如何说的来着?”
“倒了火油,鸡犬不留。”
“不错,那乱党家将寻不到朕的踪迹,急匆匆的要离去追杀朕,走的急,便对一位刺客说,鸡犬不留,全都宰了,不留活口。”
周玄又低下了头,不言不语,新君笑道:“那刺客,是如何回的乱党家将?”
“刺客说,皆是孩子与女眷,何辜也。”
“之后呢,之后怎地了。”
“之后,之后乱党家将痛斥那刺客一番,收了钱财,办事就是,哪里来的妇人之仁。”
新君似笑非笑:“再之后呢,怎地了。”
“乱党家将便带着人走了,留下那刺客善后,刺客…”
“刺客于心不忍,拿了梯子搭在墙头之上,叫那两名孩子、三名妇人跑掉。”
新君满面感慨之色:“是啊,五人,有四人跑了,唯独那孩子,只会哭嚎,明明经历那么多,一点长进都没有,早已吓破了胆,只是哭嚎,刺客见状,便背起了那无胆孩童翻墙遁走,谁知惊了乱党,乱箭袭来,射中了那心善的刺客,直到跑出了城,跑上了官道,二人方得片刻歇息。”
周玄又沉默了,低着头,看不清脸色。
新君笑意渐浓:“被射中了一箭的刺客问那孩童,问孩童叫什么,孩童是如何说的?”
“老奴斗胆,孩童说,他叫姬承凛。”
“孩童报了名号,孩童又问刺客,问刺客姓甚名谁,刺客,是如何说的?”
“刺客说,他叫周玄。”
新君哈哈大笑,拍了拍周玄的肩膀:“朕虽见不到唐将军,可知晓你在宫中伴着朕,陪着朕,便是发了梦也无甚可怕的,去吧,回内侍监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