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官们是沉默的,蹲在城墙上,准备随时冒着箭雨袭来的风险站起身挥舞令旗。
军伍们是沉默的,将箭矢放在了最方便拿取的位置,动作是那么的轻缓,不过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云梯上的火焰逐渐熄灭,刺鼻的味道渐渐飘远。
唐云回到了角楼中,靠坐在那里。
除了薛豹站在外面,虎、牛、马也都坐了下来,靠坐在那里。
这就是战争,喊的撕心裂肺,沉默的令人如同行尸走肉。
唐云受不了这种压抑,用肩膀撞了撞牛犇。
“你是宫中禁卫,参与守城战干什么。”
“看看,瞧一瞧。”
“瞧一瞧?”
“嗯。”牛犇呲牙笑道:“他日回了京,南军请功,哪个朝臣敢叽叽歪歪,本将就去呼死他。”
唐云哑然失笑,又看向将大盾放在膝盖上的马骉:“你是南军校尉,总守着我干什么?”
“大夫人说…”
“行了行了。”
唐云猛翻白眼,马骉整天和个妈宝男似的,张口大夫人闭口大夫人,他都怀疑要是宫锦儿让这家伙在洛城裸奔一圈,马骉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马骉望着大盾上的裂纹,自言自语道:“大夫人不说,我也要护着你,你若被宰了,再无哪个蠢…哪个文武双全的好汉子敢当宫家姑爷了。”
牛犇笑骂道:“你他娘的又不是宫家人,整日操着宫家的心,有那闲工夫怎地不自己寻个婆娘。”
马骉敲了敲盾牌,嘿嘿笑道:“一年到头守不完的城,杀不完的贼,鬼知道能活到哪一日,寻什么婆娘,想娘们了,回洛城寻个妓家就是,哆嗦几下就不想了。”
“也是,洛城妓家是颇有姿色。”
一提女人,牛犇双眼放光:“那百媚楼的雨柔,可惜了,牵连到乱党一案中,若不然那身段,那大腚,啧啧啧。”
唐云嘴角上扬,雨柔的确姿色出众,天生媚骨,这要是放到了后世,不知能迷倒多少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宁静致远。
要么说男人就不能聚一起吹牛b,一旦唠开了,除了女人就是女人,除此之外,三人行,必有一点子王。
牛犇双眼一亮,对马骉说道:“那雨柔也是被诓骗了,算不得大罪,要不哥哥我想个法子,将她弄出来,这天大的恩情算你身上,叫你讨个大便宜。”
马骉来兴趣了:“能将她弄出来?”
“哥哥我是谁,想将她弄出来就弄出来。”
“官府不会过问?”
“又不是要犯,谁会管,哥哥给她弄出来,就说她丢了。”
马骉不解:“丢了?”
“押入京中时丢了。”
马骉搓了搓手,有点动心了,毕竟不花钱。
唐云望着越说越来劲的二人,总觉得俩人唠的不是那么正经。
“少爷。”
阿虎轻声问道:“这乱党说放就放?”
唐云耸了耸肩,大虞朝的律法,就特么是一个笑话!
望向越聊越来劲的牛马二人,唐云无声的叹了口气。
哪有什么英雄,哪有什么力挽狂澜,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平凡的血肉之躯,一个又一个告别了至亲的普通人,一个又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
当权者,只看到了这些军伍的七情六欲,只看到了他们的粗鄙,只看到了他们不着调的模样。
然而真正的事实,令当权者不愿承认的事实,不正是这些血肉之躯,这些普通人,这些凡夫俗子,这些不着调又粗鄙的人们,踏上战场,扞卫者着国朝的尊严,守护着江山社稷,为天下百姓前仆后继的赴死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