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原本只是三丈间隔的弓手们,齐齐放下长弓,转过身,快速跑下了城墙。
取而代之的,则是身穿甲胄的弓卒,磐营弓手。
转瞬之间,城墙垛口后全部站上了南军精锐弓手,相隔半丈。
这些弓手们只有半甲,没有着里衣,熟铜片甲护着胸口位置,肩甲边缘磨损得露出青白的底色。
唐云后退两步,四下观察着。
这些弓手们的脸颊被风沙吹得黝黑,嘴唇干裂起皮,却都睁着鹰隼般的眼睛,每个人的腰间都悬着皮质箭囊,里面插着不同的箭矢,箭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箭杆上涂着避水的生漆,尾羽则是猎隼的翎毛,风一吹便轻轻颤动,像随时要振翅的鸟。
这就是南军参战次数最多的一支大营,不,应该说是,每一次都会参战的大营,磐营。
磐营人数是六大营中人数最多的一支,加上辅兵,满编足有八千人,也并非全部都是弓卒,还有五千盾手。
一旦开战,磐营弓卒站在城墙上守城射杀敌人,盾手则是根据战况登墙或是守在城门后方。
如果敌人靠近城墙试图攀上城墙,这些盾手则会利用长戟将靠近的敌贼捅下去。
若是城门被拉了起来,南军需要出城,这些盾手需要跑出城门后分散到外围,护住出城准备正面作战的步卒或是追敌的骑卒,直到其他大营的军伍们回城后,他们才会退回来。
登上城墙的只有磐营弓卒,没有盾手,这些背着长弓的军伍们动作整齐划一。
虽说敌人不会马上攻城,这些弓手们到达了指定位置后,还是会按照习惯活动着手腕,拉上几次空弦。
明明看不到敌人,唐云还是没来由的紧张,没来由的压抑,没来由的胡思乱想。
望着弓卒那一张张冷峻的面孔,唐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组数字,半个月前,在府中无意中听到马骉与牛犇聊天,二人道出了一组数字。
宫万钧担任大帅后,南军六大营新卒营共补了一万四千二百余人。
初听之下,唐云并不了解这组数字的意义,直到前段时间宰了沙世贵,看了军器监的一些记录后,他才知道这组数字代表着什么。
根据军器监的记录,从宫万钧担任大帅后,南军六大营卸甲老卒,三千二百一十人,只有三千二百一十人!
唐云的呼吸有些发紧。
放眼望去,只是备战,城墙上已沾满了弓手,上千人不止,一旦交战,鏖战,苦战,将会有更多的磐营弓卒登上城墙。
等这一场大战打完后,磐营弓卒,还能有多少人可以活着走下城墙,这些走下城墙的人,用不了多久,又会站在城墙之上,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少爷。”
阿虎的轻唤声将唐云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指向了城外。
唐云连忙走过去,满面困惑。
左侧山林中,走出了许多赤身裸体大的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容貌。
大约二十多人,这些人并没有跑向城墙,而是一步三回头,大吼着什么。
正当唐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时,密林中,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那不着片缕的二十余人,倒在了地上,如同刺猬一般。
南军大帅宫万钧,面色不变。
疾营主将常斐,闭上了眼睛。
弓马营主将鞠峰,目眦欲裂。
马骉咬牙切齿:“未回城的弓马营,探马!”
“为什么不将那些密林统统烧了?”
“你就是唐云?”
开口的并非是马骉,而是弓马营主将鞠峰。
这位身子矮壮的武将,看向唐云时,目光很是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