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对柳朿就有一个很精准的评价,这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官。
柳朿既然是一个好人,又何尝不想当一个好官。
只是他在洛城中,只受军伍爱戴,受百姓爱戴,却不受同僚以及州府衙署的官员爱戴。
别看柳朿在洛城当了这么多年知府,其他官员,城中的高门大阀,从未将他当过自己人,当成洛城的官员。
不拿他当自己人,并非是在洛城混的时间短,另有原因。
除了柳朿两袖清风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位柳大人的亲族家眷并不在洛城。
地方官场有一个共识,想要融进来,想要让大家拿你当自己人看,那么就要给至亲至爱的亲族接过来一起居住。
柳朿是有老婆孩子的,在老家,不在洛城,因此没人拿他当自己人看。
孤家寡人一个,代表没有牵挂,没有弱点,在官场混,必须有弱点,并且将弱点亮出来,一个不敢将弱点亮出来的官员,是不会被其他人接纳的。
柳朿是一把手不假,只是这么大一座城,其他官员抱成一团去明面上敷衍他,暗地里孤立他,别说一城知府,就是一道知州也得麻爪。
奇珍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府衙官员都知道夏家这买卖是卖什么的,其中又有什么名堂,连不少文吏都知道,唯独这位知府大人丝毫不知情,听都没听说过,光知道有奇珍阁这么个地方,他消费不起。
“本官惭愧,惭愧至极。”
满面羞愧之色的柳朿摇着头,开始怀疑人生了:“自诩体恤民情,逢案,主审或是监察,无一不是小心应对,谁知这衙署满是欺上之恶徒。”
“无需自责。”
原本应该破口大骂的温宗博,极为反常的安慰道:“天下皆如此,京中亦如此。”
柳朿愣了一下,不明其意。
温宗博没有过多解释,刚刚说“天下皆如此”时,眼底满是无奈与某种苍凉之感。
唐云微微看了眼温宗博,心中叹息连连,大虞朝,换汤不换药,改了国号,当官的与上位者,还是之前那批人。
你不拿,我不拿,耿专员怎么拿,大家都在随波逐流罢了。
想当清官,想刚正不阿,笑话,总会有一个压你一头的耿专员,耿专员上面,还有更加位高权重的耿专员,瞒你只是轻的,断人家财路,灭你满门都不带眨眼的。
柳朿深吸了一口气:“温大人,下官这知府,下官这知府…”
温宗博面带犹豫之色,刚要说“无需告老还乡”几个字时,柳朿突然满面狰狞之色。
“本官亲自带人捉了这些鼠辈,统统关入大牢,有证据,寻铁证,无证据,栽赃铁证,老子不但要扒了他们的官袍,还要打断他们的狗腿,封了他们的府邸,叫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等温宗博吭声,柳朿转头望向唐云,恶狠狠的继续说道:“唐公子手段尽出就是,盯上一个,本官抓一个,盯上十个,本官抓十个,绝不姑息!”
“不可。”温宗博大急:“本官可不是为了这些宵小之辈来的。”
“温大人。”柳朿明明是知府,面对这位户部左侍郎,口气满是不容置疑:“大人做的事,是大事,下官只是知府,做的事,在大人眼中只是小事,可大人的小事,却是下官这知府的大事,就如同许多下官眼中的小事,对百姓来说,便是破门灭家的大事,下官,不敢忽视,不敢,令百姓破门灭家!”
温宗博闻言,沉默许久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拿捏分寸,莫要坏了本官大事就好。”
“谢大人!”
柳朿霍然而起,和要去和谁拼命似的:“唐公子,走,同本官还这洛城朗朗乾坤!”
唐云望向如同慷慨就义的柳朿,打了个哈欠:“没兴趣,你自己去吧。”